北疆寒雪初融,溪水如解语般从山涧蜿蜒而下,冲刷着冻土裂开的缝隙。
春风未至,但天地已悄然松动。
一座荒坟静卧山阳,碑石斑驳,唯有一个字仍清晰可辨:麴。
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而来,踏过残雪与新泥,脚步轻得仿佛怕惊扰了长眠之人。
她手中捧着一抔深褐色的土——来自长安皇城外三里,御史台旧址旁。
那片土地曾埋葬无数冤案,也封印过千百份不敢呈上的奏折。
麴云凰蹲下身,指尖拂去坟茔裂隙中的枯草,将那抔土缓缓洒入其中。
“父亲,朝廷平反诏书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风掠过冰面,“圣旨说您忠烈可表,追赠骠骑大将军,谥‘武毅’……子孙可荫官职,族产尽数归还。”
她顿了顿,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喜色。
“可你知道吗?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金殿朝堂,不是御史衙门——是街角那堵默证墙。”
她抬眼望向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升起,孩童追逐嬉笑,几名少年围坐在井边,手中握着短笛,正反复练习一曲子。
笛音断续,却倔强不息,破雾穿林,直上苍穹。
那是《破雾令》。
原为军中集结号角,后被朝廷列为“煽动之音”
,严禁吹奏。
如今,它成了鸣社第一课,成了孩子口中最初的自由。
云凰望着那群少年,目光渐暖。
她没有告诉他们这曲子曾染过多少血——只教他们如何用气息托住每一个音符,如同托住一句不敢说出的话。
风起时,笛声忽高忽低,像是在试探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允许回响。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紫宸殿侧院已被改造成“鸣院”
。
今日审开堂,案由竟是一桩琐事:御膳房厨子状告监厨克扣菜金,每餐少给半文铜钱,三年积欠九百三十文。
满朝大臣嗤笑不已,私下议论:“堂堂皇子亲自主审,就为了几文菜钱?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牛俊逸端坐主位,玄袍玉带,眉宇沉静如渊。
他听罢案情,未怒未笑,只轻轻叩了下惊堂木。
“今日审的,不是菜价。”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嘈杂,“是‘小民能否开口’。”
四下骤然安静。
“若连半文钱都不敢讨,那日后税赋重压、徭役无度,又有谁敢言?若厨房里的声音都传不出去,那宫墙之外的哭声,又怎会有人听见?”
他抬手一挥:“庭审全程公开,百姓可列席旁听,随时提问。”
此令一出,轰动全城。
黎明前便有百姓排队候准入院,老妇携孙、农夫弃锄、书生提笔,皆欲亲眼见证这前所未闻的“民审”
。
轮到证人作答时,一位佝偻的老太监颤巍巍上前,银披肩,眼神浑浊。
他本只是来作证一笔账目,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跪倒,老泪纵横。
“老奴……老奴想说件事——”
他声音哽咽,几乎不成调,“二十年前,先帝病重,太后摄政……那一夜,我亲眼见她命人烧毁了麴家送来的原始兵报!
就是那份能证明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