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照,军驿外人影攒动,却不闻喧哗。
风卷着纸灰在空中打着旋,像是亡魂不肯安息的执念。
百姓们跪了一地,手中捧着黄纸,焚于陶盆,口中默念着早已被朝廷抹去的将军名讳——“麴承远”
“苏烈舟”
“魏斩敌”
……一个个名字从唇齿间滚出,带着血与火的余温。
有人哭到失声,有人跪得双腿紫仍不肯起身。
他们不是来请愿的,他们是来“还魂”
的。
用一场无声的祭拜,唤醒那些被埋葬了二十年的忠骨。
韩烈倚在军驿门框上,肩头靠着冰冷的木梁,耳道里缠着的布条已被冷汗浸成暗褐色。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地上那一片灰白纸烬,眼神像刀劈过荒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他忽然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案前,抓起一支秃笔,蘸了浓墨,在一张黄麻纸上写下第一个名字:“赵四海”
。
笔锋顿挫,如刻骨铭心。
第二个:“陈破虏”
。
第三个:“李守忠”
。
七十三个名字,七十三具不曾归乡的尸骨,七十三颗至死未闭的眼。
每一笔落下,都像在他心头剜了一刀。
指节白,腕力几近崩裂,可他写得极稳,仿佛怕惊扰了那些沉睡太久的英灵。
写完最后一笔,他将纸轻轻吹干,双手捧起,走向牛俊逸。
“活人不敢递状,死人不能缄口。”
他的声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就让这张纸,替我们走上金銮殿。”
牛俊逸立于窗前,背光而立,面容半隐在阴影之中。
他接过名单,指尖抚过那一个个墨迹未干的名字,目光沉得像要压碎整座皇城。
可现在不能明递,不能上奏,连都察院的门槛都踏不得——礼部眼线遍布六部,稍有异动,立刻封口。
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取《京兆疫病奏销册》来。”
随从迅呈上一册厚档,封面斑驳,盖着“户部核验”
的朱印。
牛俊逸亲手将名单夹入其中,置于“本月鼠疫死者名录”
之后,又命人加盖火漆,封入公文匣。
“今日午前,由内应送至都察院签押房,按例归档。”
他声音冷如寒铁,“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直到它被翻开。”
真正的战场,不在街头,不在钟楼,而在早朝之前,那一场无声的文书之争。
与此同时,礼部大堂内,焦黑的铜铃悬于梁上,表面布满裂纹,仿佛昨夜承受了某种不可见的冲击。
三名心腹围坐密议,烛火映照出他们脸上掩不住的惊悸。
礼部右侍郎周怀安端坐主位,袍袖轻拂,掩去指尖微颤。
他取出一封密信,信封无字,火漆却印着内廷独有的双鹤衔芝纹。
“昨夜蛊阵崩毁,七十三名‘静听者’全部失联。”
他声音低沉,“但他们只是‘失联’,不是‘死亡’。
这意味着……有人用更高阶的音控之力,截断了‘无音君’的指令链。”
另一人颤声问:“可是……那‘灵犀幻音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