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震动的频率变了,不再是断续的波动,而是持续、稳定的震颤,像是某种机关在深处运转。
陈砚站在高台边缘,目光未从那名欲逃者的背影移开,但心思早已抽离现场。
浑天仪合盖前的最后一帧图景在他脑中重演——赵高府西北角,信号源位置与一条旧渠支脉完全吻合,而此刻这震动,竟与冯去疾府邸地宫传出的共振波形一致。
他抬手,声音不高:“拿下。”
影密卫领命而出。
那人转身就跑,脚步踉跄。
云姜仍俯身听诊,指腹贴着地面,眉头微蹙。
她没有抬头,只低声说:“不是同一路信号……下面有两个源头。”
陈砚眼神一凝。
一个在赵高府,另一个,在右丞相冯去疾的宅院。
他当即调转方向,不再追索逃人。
章邯已率玄甲军回防咸阳,此刻正候于城西校场。
陈砚派人急召其入城,自己则带亲卫直赴冯府。
半个时辰后,冯府正门被影密卫封锁。
陈砚踏阶而上,手中握着一支拆解后的连弩机括,零件上烙印清晰——九宫格纹样私印,边缘刻痕深浅不一,是手工翻模所留。
此印原用于封存《商君书》副本,仅冯去疾书房特制印泥方可显影,如今却出现在违制军械之上。
门开,冯去疾立于厅中,素衣垂袖,面色如常。
“胶西王驾临,有何贵干?”
他语气平稳,目光扫过陈砚手中的零件,瞳孔微缩,随即恢复。
“本县来问一件事。”
陈砚将机括置于案上,“这支弩的铸模,出自你书房匠役之手。
印痕比对无误,熔料成分亦与第三号甬钟残片一致。
你说,为何你的私印会出现在少府监禁造兵器之中?”
冯去疾沉默片刻,忽然轻笑:“荒谬。
老夫从未授意铸造此类器械,更未允许私印外流。
若有人仿制,也该查的是少府工匠,而非质问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臣。”
“仿制?”
陈砚缓缓坐下,“你那枚私印,十年前停用后便锁于龟甲匣中,印泥配方含七味药粉,独门调配。
今日本县取来样本比对,色泽、粘度、渗透深度皆吻合。
天下谁能仿得如此精准?”
冯去疾手指微微一颤。
陈砚继续道:“昨夜盐场骚乱,叛者铠甲内层涂有硫磺灰,合金比例异常,正是以废钟重铸所得。
而这些钟,来自你书房九口甬钟中的第三口。
浑天仪共振检测已确认金属源流。
你不解释,反倒推诿?”
“共振?”
冯去疾冷笑,“那是奇技淫巧!
凭一块铜器嗡鸣,就想定我通敌之罪?陈砚,你不过借新政之名行专权之实,今日上门,无非是要铲除异己!”
“本县只问证据。”
陈砚抬手,身后亲卫捧出一方木盒,打开,是几片青铜残片,上面隐约可见铭文碎片,“这是从弩机内部取出的模具残渣。
钟体熔化时,铭文未能彻底销毁。
经拓印比对,确为‘商君’二字笔意,且字体结构与你书房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