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将那片刻有吕氏印记的薄铜收入袖中,指尖在竹简边缘轻轻一划,墨迹未干的“骊山陵工坊”
四字已被圈出。
他没有回头,只道:“取旧印。”
章邯立于帐外,玄铁甲映着晨光,听见传令声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一只漆盒呈上,内藏一枚青铜官印,印面斑驳,边角磨损处露出补铜痕迹。
这是三年前从骊山废墟中起出的仿制品,原为楚国会稽郡文书用印,当年被冯去疾下令封存。
“刻字。”
陈砚递过竹片。
工匠当场执刀,在印背加凿“逢七必败”
四字,笔画深峻,与楚地篆风一致。
十万枚竹简随即排开,由少府匠人批量压印,每片皆轻薄如羽,便于空中飘散。
入夜,热气球营悄然推进至巨鹿西南三十里丘陵。
六具蒙皮球体依次充气,以松脂火炉加热空气,绳索紧绷,浮力渐生。
子时三刻,风向转北,指挥令下,六球同时升空,各载两名军士,手持竹筐,内盛传单。
云姜立于观星台高处,浑天仪已调至巨鹿方位。
她将听诊器贴于仪器底座共鸣腔,闭目静听。
远处风声裹挟着微弱震动传来,节奏稳定——那是秦军营地的炊火与巡哨。
而东南方,楚营所在之地,地面震频忽乱,似有密集脚步交错。
“他们醒了。”
她低声说。
第一波传单于寅时初洒落。
热气球借高空风势滑行,竹简如雪片倾泻,覆盖楚军粮道入口与前哨营帐之间地带。
多数落入土中,少数挂在树梢、帐篷顶或兵器架上。
黎明时分,值岗士兵拾起一片,见上面赫然写着“项羽逢七必败”
,字迹竟与军中文书所用印章相同,一时哗然。
消息迅传入中军。
不到两个时辰,楚营多处燃起火堆。
不是炊火,也不是警讯,而是集中焚烧物品的烈焰。
一面面战旗被拖出营帐,投入火中,旗面尚未完全烧透,便有人上前踩灭,再撕成碎片抛入灰烬。
云姜仍在观星台。
她调整浑天仪焦距,投射出巨鹿地形微缩影像,火焰位置逐一浮现。
她取出拓纸,将火点分布描下,随后比对昨日记录的楚军布防图。
现焚烧行为集中在亲卫营与辎重队交界区域,正是信息传播最活跃的节点。
“不是命令。”
她自语,“是自销毁象征物。”
她取出药囊,翻找片刻,取出一枚青铜齿轮,置于浑天仪侧槽。
齿轮缓缓转动,带动内部机关校准方位。
她再次俯身倾听,地面震频中夹杂一丝异样——某处火堆熄灭极快,像是被人强行扑灭,紧接着是一阵短促奔跑声。
“有人在压制骚动。”
她记下坐标。
此时,章邯骑惊鸿马巡至前线。
他本欲查看昨夜斥候回报的一处异常调动,途经一处俘虏收容所,忽见一名秦军士卒正用麻绳捆扎缴获物资。
那绳纹粗粝,交织方式独特,他目光一顿。
“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