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工坊门口,未唤人通报,径直走入。
羊皮图纸铺满长案,炭笔勾出的机关结构密如蛛网,几处节点用朱砂圈出,显是尚未定论。
韩姬背对门口蹲在沙盘前,手中木尺轻点水道模型,袖口微卷,露出一截腕骨。
他走近时,她未抬头,只将木尺往旁一推:“主轴若走直线,三处锻压台受力不均。
改斜角分流,加一组反向曲柄,可减震六成。”
陈砚俯身细看,沙盘上以细线模拟绳轮传动,末端连着三具小锤模型。
他取过一节竹片,在沙盘边缘划出弧线:“此处若设偏心轮,借惯性甩动连杆,是否能省一道人力牵引?”
“可以。”
她终于抬眼,“但需控转。
太快则脱扣,太慢则无力。”
“那就加掣停。”
他说罢,从袖中抽出竹片匕,轻轻敲了三下桌面。
这动作已成习惯——每遇难题,便以此唤醒思维节奏。
他低声述出离心摆锤之构想:主轴带动双臂铁锤旋转,则外张,牵动横杆压下制动闸。
韩姬瞳孔微缩,片刻后忽站起身,快步走向角落的木箱。
她翻出几块微型构件,铜轴、卡簧、嵌齿轮,一一摆在案上。
手指翻飞间,一座手掌大小的装置渐成雏形。
她以手摇柄接入模拟主轴,缓缓提。
转至第三圈,双臂摆锤骤然展开,咔一声撞开连杆,制动闸应声落下,切断动力。
“成了。”
她嗓音平静,却掩不住指尖微颤。
陈砚蹲下身,拆开模型细察内部咬合。
结构简练,无冗余部件,全靠力学自洽触闭锁。
他默然良久,才道:“此物当有其名。”
“枢止。”
她答得极快,似早已想过,“枢纽之止,非人所控,乃势所迫。”
他点头:“好名字。”
随即起身,召来值守匠头,命取昨日所立铜牌。
那三枚刻有免役令的铜牌被置于机关模型正上方,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铭文上,字迹清晰可辨。
年轻匠人们陆续聚拢,有人低声议论。
一个戴皮弁的青年工匠皱眉道:“军械重地,机关核心竟由女子主理,传出去岂不让列国笑我秦无人?”
陈砚未怒,亦未斥责。
他只问:“你可识得此图?”
说着指向墙上悬挂的总装草图。
青年一怔:“这……是传动系统?”
“错。”
陈砚截断话语,“这是‘枢止’机关的第七层嵌套结构。
你能看出它如何实现三级减吗?”
对方哑然。
“你能设计一套无需人工干预的自动闭锁机制吗?”
陈砚再问。
无人应答。
“那你说,该由谁来掌?”
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个工坊的杂音。
静默持续数息。
终于,那青年低头退后一步。
陈砚环视众人:“此机关名为‘枢止’,今日起,凡联动核心皆刻此名。
谁造?韩姬。
谁想?她。
若有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