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公开支持他,哪怕面对群臣质疑也不退让。
“臣还有一请。”
他忽然道。
“讲。”
“请释一名囚徒。”
章邯目光沉定,“骊山劳役营中,有一老匠,姓欧,曾为楚国舟师督造楼船。
通晓南方水道,尤擅急流操舟之术。
若得其助,藤江通航可提半月。”
陈砚皱眉。
牵涉墨家关联者,极易引赵高警觉。
“此人因何入狱?”
“三年前,参与修筑阿房宫排水渠,因设计不合将作监要求,被判‘怠工欺君’,罚为终身苦役。”
理由寻常,罪名可改。
陈砚思索片刻:“可。
但不由少府出面,我另遣影密卫提人,交由你私下启用。
对外称其已病亡,以免节外生枝。”
章邯颔:“臣明白。”
室内一时静默。
烛火跳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前一后,近乎重叠。
这场对话至此,已不止是君臣授受,更像两名统帅在战前敲定最后部署。
彼此仍有保留,但核心利益已然绑定。
章邯收起预案,将青铜令牌贴身藏好。
转身欲走,忽又停步。
“陛下所图,究竟是续秦之祚,还是另开新局?”
问题直指根本。
他追随的若是苟延残喘的旧制,便只是个执行者;若是一场真正变革,则值得押上性命。
陈砚站在地图前,背对着他,声音平静:“你说过,颍川大旱时,见过人相食。”
章邯心头一震。
那是他一生都无法抹去的画面——枯树下堆着白骨,母亲抱着幼弟啃食其臂,回头对他笑,嘴里全是血。
“朕不愿再看一次。”
陈砚继续说,“法可以严,令可以重,但百姓得活。
这不是为了江山稳固,是为了不让那种事重演。”
章邯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眸中已无犹疑。
他整甲肃礼,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书房重归寂静。
陈砚依旧立于图前,手中朱笔未放。
案上,那份《南越转运督办令》草稿静静摊开,只待明日早朝正式启动。
窗外天色微明,宫道上传来第一声巡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