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笔断在青砖上,陈砚没有低头去捡。
他只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回案前沙盘的标记处。
片刻后,他起身,解下腰间革带上的浑天仪,收入袖中,转身走出书房。
天还未亮透,宫门刚启。
他换下冕服,着一袭素色深衣,外罩玄色斗篷,由偏门出宫,步行穿过几条窄巷。
街面尚冷,偶有挑担小贩低头赶路,无人认出此人便是昨夜刚处置五逆、今日又压下南越战报的君主。
他要去赴约。
酒肆在城南僻静处,临河而立,名不见经传。
每月初七,此处都会空出隔间,不接外客。
掌柜只知来的是两位贵人,不知其身份,也不问。
规矩是:茶水自取,棋具备齐,人到即开,人走即清。
陈砚推门入内时,章邯已在座。
他坐在靠墙的位置,甲胄未卸,外披一件旧深衣,肩头微湿,似是晨雾沾染。
面前棋盘已摆好,白子先行,第一手落在右上角星位。
他右手搭在膝上,指尖轻轻摩挲剑柄,动作缓慢,像是在确认某件事物的存在。
“你来了。”
章邯抬头,声音低沉,无惊无喜。
“按时到。”
陈砚坐下,接过茶壶倒了一杯,水色清浅,茶叶未展。
两人未再言语。
陈砚执黑,落子天元。
棋局开始。
起初十余手,走势平稳。
章邯应得谨慎,每落一子必停顿数息,似在权衡。
陈砚则出手利落,节奏不变,仿佛早已推演过百遍。
直到第十九手,黑子压向左下三路,逼迫白棋做活。
章邯的手指在棋罐边缘停了片刻,才拈起一子,补在边角。
“最近调兵频繁。”
他忽然开口,语调平缓,却像一枚棋子悄然落下。
“战事所需。”
陈砚回应,继续落子。
“长城军团抽走四成,陇西又增募两万,少府库粮支出翻倍。”
章邯盯着棋盘,“这些事,没走兵曹流程。”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制。”
陈砚抬眼,“你觉得不妥?”
章邯未答。
他缓缓将一枚白子按在棋盘中央附近,封住黑势延伸之路。
这手不算最优,却带着试探意味——既非防守,也非进攻,更像在测对方反应。
陈砚笑了下,很轻,几乎看不出表情变化。
他取出袖中竹片,轻轻敲了两下案几,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在想,若将来南北同时用兵,该如何调度。”
他说,“眼下各军团自管粮道,各自为政。
一旦战线拉长,补给迟滞,前线便可能溃于一旦。”
章邯眉头微动。
“你的意思是……统一军粮调配?”
“不止。”
陈砚落下一子,直插白阵腹地,“我打算设‘军需司’,直属中枢。
所有地方军团的粮饷、器械、役夫,皆由其统一分配。
将领只管作战,其余事务,不得插手。”
室内一时安静。
章邯的手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