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将尽,烛芯出轻微爆裂声。
帘外的脚步停了片刻,随即悄然退去。
章邯抬眼望向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按在剑柄上。
陈砚却未动,只将手中竹片匕轻轻推回袖中暗格,语气如常:“巡夜医女,例行巡查。”
这话出口时,他目光微垂,盯着棋盘边缘一道细小的裂痕。
那脚步确实轻,落地均匀,不似侍卫急促有力,倒像是习惯于深夜穿行廊道之人。
宫中确有一位这样的医女,每月初五巡视偏殿,从不与人交谈,只低头记录脉案。
他曾见过她一次,在太极殿后廊,提着药囊走过,身影单薄,间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此刻想来,那足音节奏与方才门外之人一致。
“你信她听不懂?”
章邯低声问。
“听懂与否,不在言语本身。”
陈砚起身,斗篷披肩,动作沉稳,“而在是否在意这些话。”
章邯没有接话。
他知道,有些制度构想一旦说出口,便已开始扩散。
军需司若成,地方将领的粮权、役权都将收归中枢,这不只是改革,更是权力的重新划分。
而任何触及利益核心的变动,都可能引连锁反应。
两人不再多言,草草收局。
章邯卷起怀中的运粮图,陈砚则整理衣襟,推门而出。
晨雾弥漫,河面浮着一层薄白,街巷清冷。
陈砚沿石板路缓步前行,脚步不疾不徐,脑中仍在推演军需司人选。
韩谈可用,但需防其势力坐大;兵曹老吏稳妥,却难担变法之责;至于影密卫出身者,必须绝对可控。
他一边走,一边从袖中取出一片竹简,用炭笔勾画三人姓名,又划去一个。
与此同时,宫墙夹道深处。
云姜靠在朱漆柱后,手中药囊紧攥,指节微微白。
她刚才听见了。
不是完整的对话,而是片段——“统一调配”
“预案核账”
“事后核账”
。
这些词像铁钉般扎进她的记忆。
她自幼习医,通《墨经》,也读过《管子》《商君书》,可从未听过如此系统化的资源管控思路。
这不是权术,更像是某种精密运转的机械结构,每一环都有其位置与功能。
她闭了闭眼,耳中回响着那个声音——低沉、冷静,没有情绪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的事。
这不该是一个昏君该有的思维。
她在宫中三年,奉命监视胡亥的一举一动。
史载此人荒淫残暴,弑兄篡位,终致天下大乱。
可眼前这个男人,昨夜刚诛杀五逆,今日便与重臣密议制度改革,言语间毫无得意之色,反倒处处设防,步步为营。
难道……是伪装?
她睁开眼,眸光微闪。
色盲让她看不清红绿药签,却使听觉格外敏锐。
她能分辨不同人的呼吸频率、语变化,甚至能从一句话尾音的轻微拖长判断对方是否隐瞒。
而刚才那人,说话时气息平稳,逻辑严密,毫无迟疑。
这不是临时编造,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