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继续道,“都说新政害民。
可我问过老兵,家中得药、小儿入学、工坊安置,哪一件是虚?他们拼死操演,为的是功勋换子孙安稳。
谁在替‘百姓’说话?”
他停顿片刻,声音沉下:“我要你去查,谁在背后编这些话。
不是百姓怨声,是败官泄愤。
我要活口,要供词,天亮前给我名字。”
韩谈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
陈砚叫住他,“不要惊动廷尉寺,也不要走文书流程。
抓人之后,直接押入诏狱偏院,封口禁言。
我不需要他们在朝堂上喊冤,只需要他们开口认罪。”
“明白。”
韩谈声音低而稳,“我会亲自带人。”
夜色渐深,咸阳城外郭门已闭。
韩谈换上黑衣短褐,率六名便衣密探潜入市井。
他们分作三路,一队守酒肆,一队盯驿馆,最后一队随他直入南市坊间。
此处曾是淳于越门生聚会议事之地,如今虽被削权,余党仍常私下集会。
韩谈蹲守在一家废弃磨坊角落,目光锁定巷口一座小院。
据线报,数名被罢郡丞、县尉每逢子时便会秘密聚集。
子时将至,院门轻启。
一人探头张望,确认无人后快步出门,手中攥着一卷竹简,走向巷尾柴堆。
韩谈起身,无声逼近。
那人正要点火,忽觉颈侧一凉,匕已贴喉而立。
“烧什么?”
韩谈问。
对方僵住,嘴唇微颤。
韩谈一手夺过竹简,展开扫视——正是尚未寄出的“民状诉苦文”
,内容与宫中所录谣言高度一致,末尾附有七个签名,皆为被罢官员姓名。
“名单在哪?”
他低声问。
那人未答,手腕突然力想挣。
韩谈手腕一翻,匕转为柄击,正中其后颈。
人软倒前,他已搜出怀中油布包,内藏一份密写同谋名录。
他唤来手下:“押回诏狱,单独关押,不准见任何人。”
随即带队直扑另两处藏身处。
第一处藏在旧驿站夹墙内,查获三箱誊抄好的传谣文书,正待由商旅带往各地。
第二处位于书肆地窖,搜出伪造印信两枚,墨迹未干的“百姓联名状”
十余份。
五名主谋尽数落网。
其中一人原为琅琊郡丞,因虚报屯粮数额被革职;另一人曾任泗水县尉,克扣军饷证据确凿。
他们供认,自新政施行后,昔日油水尽失,遂合谋制造舆论,意图逼朝廷废除考功制。
韩谈逐一审问,记录口供。
每录完一人,便命人将其转入绝音牢室,不得与外界接触。
所有物证集中封存,仅留抄件带回宫中。
天未亮,他踏入东阁。
陈砚仍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铜制齿轮,那是昨日从报废的浑天仪中拆下的零件。
韩谈呈上供词抄件。
陈砚接过,逐页翻阅,脸上无喜无怒。
看到琅琊郡丞供述“若不造势,恐无人知我等冤屈”
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