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停了,檐下铁马不再作响。
陈砚的手指从那枚写满批注的竹片上移开,墨迹已干。
他没有起身,只是将竹片轻轻推入木匣,盖上刻着“衡”
字的封板。
烛火跳了一下,映出他袖口金线微微一颤。
片刻后,内侍低声通报:“韩姬候于殿外。”
“带她进来。”
韩姬踏入东阁时,间银簪随着步伐轻晃,裙裾扫过门槛,未出一点声响。
她手中捧着一卷竹册,边缘磨损,显是反复翻阅所致。
“边匠司名录整理得如何?”
陈砚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已录三百七十二人,皆为峒民中有技艺者,或通冶炼,或擅制绳索、编藤甲,亦有能辨草药、修水渠者。”
她将竹册呈上,“每人附一枚特制齿轮,编号对应音律,若有人篡改名册,只需拨动齿轮听声便可察觉。”
陈砚接过,翻至页,指尖在第一个名字上顿了顿。
“这些人,若愿入仕,当以何职授之?”
“工监可设技吏八品,自下而上逐级擢升,考绩三年一核,不拘出身。”
韩姬答得干脆,“若技艺出众,可直报尚书台,由陛下亲定其位。”
他点头,提笔在空白处写下“技艺录档,立为常制”
八字,随即召来内侍:“取《选才新规十三条》草案来。”
竹简很快呈上。
陈砚逐条审视,目光落在其中一条:“凡郡县荐贤,不限门第,但有实务之能,皆可应选。”
他圈出此句,在旁加注:“南疆归附之民,亦在此列。”
“明日朝会,此条当议。”
他说。
韩姬低头应是,未多言。
她知道,这一纸新规,看似只涉寒门入仕,实则剑指世家对官途的垄断。
而最可能挡路的,不是别人。
次日辰时,咸阳宫正殿。
百官列班,衣袍齐整。
陈砚端坐王座,未多言语,只命内侍宣读《选才新规》前三条。
话音未落,冯去疾便出列。
“陛下。”
他声音平稳,却不容忽视,“商君有训:‘爵非德不授,禄非功不与。
’今若令无籍边民、匠户贱流皆可入仕,岂非乱法?”
几名老臣微微颔。
陈砚不动声色:“右相所言极是。
然朕昨夜细查南疆户籍,三郡之中,竟有四成男丁无籍可依。
他们耕田纳税,战时充役,却不得授田,不能参选,何谈‘功’与‘德’?”
他抬手,内侍立刻呈上简册。
“这是战后清查所得。
峒民因无籍,无法登记技艺,纵有巧手,也只能世代为役。
若此等人皆不得进,则所谓‘功’,不过世家门第之私器。”
冯去疾眼神微凝,袖中手指缓缓收紧。
“陛下若开此例,恐各地豪强争相举荐亲信,假称‘寒门’,实则培植党羽。”
他顿了顿,“选拔之权,不可轻授。”
“所以朕设三试。”
陈砚语气依旧平缓,“初试由郡守主持,考实务;复试于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