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灯盏里晃了半息,陈砚的手指从急报边缘移开,纸角被捏得微卷。
他没有抬头,只将那封密报轻轻搁在案上,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秦律·军爵篇》竹简上。
片刻后,他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三个字:“依制行赏”
。
内侍低步上前,捧走竹简。
陈砚起身,整了整玄色冕服袖口的金线纹路,浑天仪悬在腰侧,随步伐轻响。
半个时辰后,章邯踏入宫门。
甲胄未卸,肩头还沾着南疆带回的泥灰,靴底踏过青砖,留下几道浅痕。
他在殿前止步,单膝触地。
“起来吧。”
陈砚坐在主位,亲自执壶,斟了一杯酒递过去,“五岭瘴疠之地,你能七日贯通补给,三日破敌,实乃国之柱石。”
章邯双手接过,低头道:“臣不敢居功,将士用命,器械得力,全赖陛下调度有方。”
陈砚点头,语气忽然沉下:“兵者,国之重器。
功愈高,责愈重。
朕不欲见‘尾大不掉’之患。”
章邯脊背一紧,立即离席跪伏:“臣绝无僭越之心!”
“朕信你。”
陈砚扶起他,声音平缓,“但信一人,不如立一制。”
他朗声道:“封章邯为上将军,赐田百顷、金千镒。
刑徒军即日起归少府统一调度,前线驻军编制由兵部重新核定。”
章邯垂手而立,喉结动了一下,终是抱拳顿:“谢陛下隆恩。”
陈砚没再多言,只拍了拍他的肩。
三日后,咸阳宫正殿张灯结彩,庆功宴设于午时。
编钟声起,百官列席。
陈砚缓步登台,每一步都踩在乐声节拍之上。
他站定,全场肃静。
“此战之胜,归将士浴血,次归器械革新。”
他目光扫过人群,停在韩姬身上,“山行架与叠弩匣,皆出自少府工坊。
监造者韩姬,功不可没。”
韩姬出列,绯红曲裾曳地,银簪映光一闪。
她躬身行礼,未说话。
陈砚继续道:“然最根本者,乃天命所归。
秦运未衰,逆者自溃。”
话音落下,冯去疾缓缓起身。
他素衣整洁,组佩无声,手中玉笏端得极稳。
众目睽睽之下,他举杯向王座:“陛下圣明,制衡得宜,使武不压文,新不废旧,实乃社稷之福。”
席间有些许骚动。
几位寒门出身的郎官exd眼神,有人嘴角绷紧。
陈砚举杯回敬:“右相所言极是。
今日之宴,不止为庆功,更为定序。”
他放下酒盏,宣布:“凡参战将士,记一等功,可荫子弟入太学;工匠韩姬,擢为少府工监,秩比大夫。”
此令一出,殿中气氛悄然变化。
文官集团虽不满,却无法反驳——太学名额有限,荫子已是极大恩典;而技术官员得授大夫之秩,前所未有,却因“器械助战”
之名,合情合理。
一名老臣低声嘀咕:“匠人竟与士同列……”
旁边年轻郎官立刻接话:“若无山行架,粮道断绝,章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