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五刻,韩谈将三十六根竹管并排摆上案几。
蜡封颜色深浅不一,是昨夜“暗轨”
传回的密报。
陈砚用匕尖挑开第一根,抽出竹简,边缘已刻下三个小点——这是云姜定的分类记号,三点为军情,两点为吏治,一点为宫闱。
他扫过内容,将七件标有“紧急”
的抽出,其余按“归口”
分置三匣,匣面嵌铜片,刻着“律令”
“仓廪”
“徭役”
字样。
“今日早朝,我要用这个。”
他指了指铜匣流转的路径。
韩谈没问为何选此时。
三日前冯劫营中那场火,烧掉的不只是半卷竹简。
地底传音管的震动、袖口熏药的显影、账册上的印痕,都指向一个事实:旧文书系统拖沓冗杂,成了权臣藏奸的温床。
昨夜“暗轨”
截获的七郡税册延误,便是明证。
巳时初,朝堂列班。
尚书台老吏捧着三只竹匣入殿,匣底滑轨与案几铜槽咬合时出轻响。
李斯站在前列,目光落在流转的竹简上,手指无意识抚过玉带钩。
陈砚抬手,小黄门推出一架青铜架,三道凹槽自上而下,分别刻着“廷尉”
“郡守”
“御史”
。
他将李斯昨夜呈报的十七件跨郡刑案卷宗投入顶端,竹简滑落,依案情归入三轨。
有两件涉及律令解释,自动滑入“廷尉”
槽;五件需郡守复核,归入“郡守”
;其余归“御史”
待决。
“旧制批阅,每件需经三吏传抄、两吏核验,三日方得归档。”
陈砚抽出一支旧式长简,厚如木条,字密行窄,“今以分类流转,辅以连环简扣,同类案情可并案批阅。”
他取出一支改良竹简,宽两寸,背面嵌铜扣。
将两件相似案情的竹简一碰,扣环自动锁合,抽出一支,另一支随之牵动。
他提笔在第一支上批“准”
,墨迹未干,第二支背面已显出相同字迹——云姜用铁粉与磁石做的显影层起了作用。
大殿寂静。
尚书令站在文牍台后,脸色紧。
这系统若推行,文书调度权将从尚书台剥离,转由宫中直控。
李斯开口:“简文删减,恐失原意。
法度之重,岂容轻简?”
陈砚不答,从匣中取出一份边郡急报。
旧简一支,长九尺,抄录战报、粮耗、伤亡、请援四事,字数逾千。
他再取出一支新简,宽简三片,片记战况,次片列粮秣,末片附请援清单,每片不过百字,背面皆有简扣。
“旧法三日未决,因需逐字核对。
今以分项归类,两刻可归档。”
他将新简投入流转槽,滑至“廷尉”
位,提笔批“援兵三日启程,粮从陇西调”
,掷笔回座。
李斯盯着那三片简,手指缓缓收紧。
他忽然道:“《商君书》有言,‘治大国者若烹小鲜’。
政令繁苛,反伤其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