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新祭官的腰牌在晨光里泛着冷青。
陈砚指尖划过巴蜀位置,那名袖藏连弩校准器的祭官正低头整理衣袖,腕间疤痕被阳光照出金属光泽。
他没再看那人一眼,转身走向偏殿,革带上的竹片匕轻蹭腰侧。
韩谈已在静室候了半个时辰。
案上摊着三根竹管,封口的蜡色微黄,是中车府惯用的蜂蜡。
陈砚抽出匕,刀尖挑破其中一根,蜡层裂开时出极细的“咔”
声,像冰面初裂。
他将蜡屑收入袖中暗袋,换上一块灰褐色胶质,质地如干涸的血痂,是韩姬昨夜送来的声纹感应胶。
“今夜子时,让他动手。”
陈砚把竹管重新封好,推回韩谈面前,“名录取到后,原样放回密室铁匣,匣底第三块砖松动,可藏复本。”
韩谈点头,袖口微动,一枚铜牌滑入掌心。
正面刻“暗轨”
二字,背面无纹。
他没问为何不直接清洗影密残部。
有些事不必说破——能用的棋子,杀掉太浪费。
云姜在营帐外等他。
药囊挂在左手,右手握着听诊器铜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没穿鼠皮裘,只披了件素纱单衣,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道浅疤,是骊山瘟疫时留下的。
陈砚看了眼,没说话。
她跟上,脚步轻得像踩在沙上。
北营地界,冯劫的旗还在风里晃。
陈砚下令驻驾,以巡郡为名,实则入营诊疫。
云姜掀开第一顶帐篷,铜头贴上士兵胸膛,耳中传来心跳与地底震动的叠加音。
她不动声色,药囊边缘渗出一点白烟,是特制熏药,遇密谈声波会凝成显影颗粒。
冯劫迎至辕门,甲胄未卸,腰间箭囊空了三格。
他笑得平稳,请陈砚入中军帐。
酒过三巡,陈砚忽然道:“边军私屯,耗粮甚巨。
往后粮饷归郡统调,私垦者削爵。”
帐内火盆“噼啪”
一声,火星溅上冯劫袖口。
他没拍打,任那点红光烧出小洞。
片刻后,他放下酒爵,袖中竹简滑落,正是《尉缭子》。
云姜弯腰去拾,指尖擦过书页夹层,药烟已渗入,正将羊皮图上的“影密七哨”
联络点缓缓显影。
陈砚没看她。
他盯着冯劫的右手——那只手在案下微微抽动,像在默写什么。
夜半,两名黑衣人翻过章邯大营外墙。
他们穿着影密卫旧袍,腰佩断刃,口称奉中车府密令,要清查冯党余孽。
哨兵喝止未果,放箭,一人中肩倒地,另一人持刀直扑中军帐。
火光骤起。
章邯披甲而出,断岳出鞘,一刀斩下传令者的头颅。
活口被按在地上,刀背压颈,他挣扎着喊出一句口令:“寅三刻,玉钩启。”
章邯蹲下,盯着那人眼睛:“谁给你的密道口令?”
那人咬牙不答。
章邯抬手,刀锋划开他衣领,露出肩头一道烙印——是影密外哨的编号。
他挥手,亲兵将其拖入地牢,自己提刀走向营外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