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踏出殿门时,日光刺得他眼眶酸。
他抬手遮了片刻,左足落地仍带滞涩,深衣后摆的血迹已干成暗褐色,紧贴腰背。
他未回寝宫,径直拐入偏廊,命韩谈将浑天仪送至密室,自己扶着墙行了半刻,才在近侍搀扶下入内。
药童端来汤剂,他摆手令其退下。
铜盆里水尚温,映出他眉间一道未愈的擦伤。
他解下革带,从夹层抽出一卷竹简,摊在案上。
笔尖蘸朱砂,在“宫行录”
三字下划出横线,又添一行小字:“韩姬,月圆,辰时三刻,冷宫东庑。”
这是第三次了。
他合上竹简,取来浑天仪,拨动星盘,将天驷星位对准宫城东南角。
昨夜香炉中烧尽的麻绳结,九环松脱一扣,与井边拾得的齿轮齿距吻合。
他取出那枚齿轮,置于灯下细看,边缘磨损呈斜角,非寻常工匠手法,倒似骊山陵道中机关枢钮的制式。
他记下齿数,再翻韩姬三月出入簿。
每至月圆,她必申时领药箱出太医署,戌时归,箱体略沉。
冷宫无值守,却有赵高耳目巡夜。
她去那里,不是采药,也不是祭人。
是修东西。
他闭目,指尖轻敲案沿。
第一次见她施针,轨迹如星图;第二次疗伤时,她险些打翻药炉,瞳孔转为琥珀色,随后以腹语低语三声。
当时他未在意,如今回想,那三声并非秦音,倒似某种暗码。
他起身,从床底暗格取出一具微型鲁班锁。
这是锁心空缺一齿,与刺客遗物齿轮形状相近。
他将井边拾得的齿轮嵌入锁心,竟严丝合缝。
锁体微震,内层滑出一道刻痕:“南线断。”
他盯着那三字,良久不动。
南线,是崤山通往函谷的秘道。
之前章邯来援,正是走此路。
若“绕南线”
指令已被泄露,那这锁中信息,是预警,还是陷阱?
他将锁收回袖中,唤来云姜。
云姜入内时,袖中药囊轻响。
她未多言,只将针匣放下,取出听诊器探其肺音。
他任她施为,目光却落在她耳后——那枚朱砂痣,与韩姬间银簪的位置,几乎对称。
“梦魇频。”
他忽然开口,“夜半惊醒,耳中有齿轮咬合之声。”
云姜停手。
“冷宫废井,旧时通地脉,若井壁松动,风过如机括运转,确会生异响。”
她顿了顿,“前朝有宦者夜巡至此,称闻地下传音,似有人诵《考工记》。”
《考工记》?陈砚心中一动。
那是记载机关术的残篇,韩姬曾借阅三日,归还时竹简边缘有刮痕。
“你可曾见过韩姬夜出?”
“见过一次。”
云姜收起听诊器,“月圆夜,她提铁箱入冷宫,箱角有锯齿凸起,非医具所用。”
他点头,令其退下。
云姜走后,他熄灯,换上黑衣,将竹片匕藏入靴筒。
伤处仍在隐隐作痛,他咬牙忍住,从密道潜行。
这条道通向冷宫后墙,是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