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梦见自己孤身一人,在无边无际的荒野里跋涉,背后是轰然倒塌的朱门绣户,前方是望不到头的黑暗与风雪。
宝玉那块通灵宝玉丢了,人也跟着痴傻疯癫起来,整日里胡言乱语,人事不省。
贾府上下愁云惨雾,大夫诊视后,捻须沉吟:“公子此症,邪祟缠身,心神失守,非大喜不能冲开郁结,重振神魂。”
“冲喜?”
王夫人眉头紧锁,看向贾母。
贾母闭着眼,捻着佛珠,半晌,疲惫地吐出一个字:“办!”
人选不言而喻。
薛家母女很快被请至上房,帘幕低垂,密议良久。
王夫人握着宝钗的手,眼中含泪:“好孩子,如今只有你能救宝玉了。
你的稳重,你的福气,都是宝玉的救命良药。”
宝钗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所有情绪,只低低应了一声:“但凭姨妈做主。”
消息像长了翅膀,却唯独绕开了潇湘馆。
黛玉只知宝玉病得厉害,药石罔效,日日忧心如焚,咳血更甚。
这日,她在沁芳闸边看水,远远见傻大姐独自在假山后抹泪。
她本不欲理会,却听那傻丫头抽抽噎噎地念叨:“……骗了宝二爷,也骗了林姑娘……都说娶林姑娘,结果娶的是宝姑娘……”
“轰”
的一声!
黛玉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失了颜色,只剩下傻大姐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在晃动。
沁芳闸的水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远处丫鬟的嬉笑声,瞬间离她远去,耳朵里只有一片尖锐的、死寂的蜂鸣。
她身子晃了晃,扶住冰冷的山石才勉强站稳,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又被她死死咽下。
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推开欲上前搀扶的紫鹃,像个游魂般,一步一步,朝着怡红院的方向挪去。
脚步虚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光返照般的决绝。
怡红院静得可怕。
宝玉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口中反复喃喃:“林妹妹……我要娶林妹妹……”
黛玉推门而入,一步一步走到他床前。
她看着他,这个占据了她整个生命所有悲欢的少年,此刻像个失了魂的偶人。
“宝玉,”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我来看你了。”
宝玉猛地抬头,混沌的眼睛里竟迸出一丝亮光,他一把抓住黛玉冰冷的手,咧开嘴,露出一个孩童般纯真又痴傻的笑容:“林妹妹!
你来了!
好,好!
他们都说我今日要娶你!
你来了就好!
咱们这就拜堂!
拜堂成亲!”
黛玉任由他抓着,枯槁的脸上,竟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空洞得令人心碎。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飘忽如同呓语:“嗯。
我知道。
我来了。”
她看着他眼中那点因她而燃起的、虚幻的欢喜,看着他为自己编织的美梦,心口那片早已冰封的荒原,终于彻底崩裂,化为齑粉。
最后一点支撑她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