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灰烬:“待我的心?他的心是好的,可他的命……未必由得了他自己!
这府里上上下下,谁的眼睛不是盯着那‘金玉良缘’四个字?我有什么?不过一句虚无缥缈的‘木石前盟’罢了!”
那“金玉良缘”
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自己一无所有,除了一颗孤悬的心,便只剩这缠绵病榻的残躯。
贾母起初是真心疼她的。
常搂着她说:“两个玉儿,是我心尖上的肉。”
可日子久了,老太太毕竟老了,愈喜欢热闹喜庆。
黛玉的清高孤僻、口无遮拦的“丧气话”
,便显得格格不入。
那次元宵夜宴,行酒令时黛玉脱口而出《牡丹亭》里的“良辰美景奈何天”
,宝钗事后委婉提点,黛玉虽道了谢,回去后却枯坐良久,对紫鹃叹道:“往日竟是我错了,只当心直口快是本性,却不知处处皆是规矩牢笼,连说句话,也要先忖度着别人爱不爱听。”
更深的寒意,来自那看不见的冰层。
薛姨妈曾半开玩笑提议亲上加亲,将黛玉许配宝玉。
贾母当时笑着,慈爱地拍拍黛玉的手,话却是对着薛姨妈说的:“林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身子弱些,性子也孤拐了些,恐怕不是个有大福寿的。”
这话不知怎地,还是传到了潇湘馆。
黛玉正在窗下临帖,闻言笔锋一顿,一大滴墨汁“啪”
地落在雪白的宣纸上,迅洇开一团丑陋的黑。
她盯着那墨渍,仿佛看到了自己命定的污点。
最疼她的外祖母,早已在心中给她判了“无福”
的死刑。
王夫人的态度更是微妙。
金钏儿投井后,宝玉被打得半死,黛玉哭得两眼红肿去探望。
王夫人坐在一旁,目光看似落在宝玉身上,眼角却不时扫过黛玉。
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审视,仿佛在估量一件价值不菲却注定易碎的瓷器,是否值得放在她唯一的儿子身边。
那目光像细密的针,无声地刺穿黛玉单薄的衣衫。
她连哭泣都忘了,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贾府这棵曾荫蔽她的大树,根系早已朽烂。
抄检大观园的喧嚣,像一场预演的风暴,搜出了司棋的私情,赶走了入画,逼死了晴雯。
园子里人心惶惶,往日的笑语欢声荡然无存。
黛玉倚在潇湘馆的竹窗边,听着外面隐约的哭骂和婆子们粗声的吆喝,看着满目萧索的园景,只觉得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紫鹃,”
她轻咳着,声音喑哑,“这园子,怕是要散了。”
紫鹃正收拾药罐,闻言手一抖,强笑道:“姑娘又胡思乱想了,老太太还在呢。”
黛玉摇摇头,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树倒猢狲散。
眼睛看到的,骗不了人。
这地方,终究容不下我们了。”
她怕的不是败落,而是大厦将倾时,她连这仅存的、寄身的角落也将失去。
夜里的噩梦越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