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尾张国西北部的正德寺外,蝉鸣如潮般滚过寺社町的屋檐。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像要熔掉青石路面,路边的槲树却投下斑驳的浓荫,将主干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长带。空气里飘着晒热的尘土味,混着远处稻田蒸腾的水汽,还有武僧们身上淡淡的檀香,在燥热中凝成一种奇异的张力。
虽然织田信长和斋藤道三他们本人还不知道,但是他们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大国、上国守护代级别的高层武士领主,他们的着装和仪仗自然也是符合他们身份的。
\"都退后!退后!\"
美浓的足轻队长大声呵斥着,晒得黝黑的脖颈上青筋暴起,他手里的朱枪在烈日下泛着冷光,跟武僧们一起将最后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赶回巷子深处。那些村民穿着洗得发白的粗麻短打,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草绳,被驱赶时踉跄着撞到土墙上,却仍忍不住回头偷瞄——毕竟能亲眼目睹两位大名会面的机会,比地里长出金豆子还稀罕。
正德寺的山门前,两支精锐部队泾渭分明地列阵。斋藤家的精锐武士穿着擦得锃亮的胴丸,朱红色的系绳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们双手按刀肃立如松,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汗水在下巴汇成水珠,却连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而织田家的铁炮队则像一排黑色的铁钉,深深楔入滚烫的石板路,火绳滋滋燃烧的青烟顺着风势飘向寺门,三百支铁炮的枪管在烈日下闪着幽光,仿佛一群蛰伏的猛兽。
\"预备!\"
前田宗兵卫的吼声像闷雷滚过,三百铁炮手整齐划一地举起火绳枪,黝黑的枪管斜指天空,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却在滴落前就被枪管的高温蒸腾成白雾。
“放!”
\"嘭!嘭!嘭!\"
三声轰鸣撕裂了夏日的闷热,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硝烟在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硫磺味,惊得寺内百年古柏上栖息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在湛蓝的天空划出凌乱的弧线。斋藤道三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汗水,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看着硝烟中渐渐清晰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织田信长踏着沉稳的步伐走来。他身着墨色直垂,衣料上暗绣的云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外罩的阵羽织用金线绣着织田家的木瓜纹,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金线在阳光下流淌着炫目的光泽。往日散乱如枯草的头发此刻被乌木簪子整齐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剑眉斜飞入鬓,眼窝深邃,双眸亮得像淬了火的精钢,正扫视着眼前的阵势;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下颌线绷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在心跳的节拍上,仿佛脚下的石板都在随着他的步伐震颤。
就织田信长现在这个仪态,加上他那女装时能跟浓姬比高低的颜值——皮肤是武士少有的白皙,唇形饱满得像染了胭脂,若换上女子的十二单衣,怕是能让京都的花魁都自愧不如——如果在那古野城走一圈,估计就没多少人敢叫他\"尾张大傻瓜\"了。
道三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刀柄上镶嵌的绿松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年轻大名,与他三日前在土仓窥见的那个袒胸露怀、发髻散乱、嘴里还叼着草根的倾奇者判若两人。那时的信长穿着沾满泥点的短打,骑着匹瘦马狂奔,腰间的太刀歪歪斜斜,活像个刚从酒肆里抢了钱的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