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雕像。
然而,在这看似“君臣叙旧”、“追忆往昔”的温情面纱之下,隐藏着的,是嘉靖帝冰冷如铁的算计。
他绝口不提江西老宅被抄出的巨赃,不提鄢懋卿私分的二百七十万两,不提严党任何一桩具体的、足以将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罪证。
句句不提宽恕,句句却仿佛都是宽恕的暗示。
句句皆是过往,句句皆避当下。
这看似宽宏大量的背后,潜台词却冰冷彻骨:你的罪,朕都知道,而且比你想象的更清楚!
但朕此刻不提,是还顾念一丝旧情,是朕的恩典!
严嵩只能顺着这话头,涕泪交加,一遍遍叩首,痛陈自己“年老昏聩”、“教子无方”、“辜负圣恩”,甘愿领受一切罪责,只求陛下念在数十年君臣情分云云。
嘉靖帝静静听着,偶尔颔首,目光幽深,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一位老臣的恳求。
精舍内一时间竟显得有几分“君臣相得”、“追忆往昔”的诡异和谐。
然而,无论是涕泗横流的严嵩,还是平静如水的嘉靖,心中都明镜似的。
这不过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表演。
嘉靖帝需要严嵩的“认罪”和“感恩”来满足帝王的尊严,来为后续或许的“从轻发落”铺垫一个看似合理的台阶,更为了稳住此刻风雨飘摇的朝局,避免狗急跳墙。
而严嵩,则拼命抓住这唯一可能存在的、渺茫的生路,用最卑微的姿态,赌嘉靖帝心中那一点点或许存在的、对“好用旧物”的留恋。
但嘉靖帝的心思,早已飞越了这精舍,飞向了东南波涛汹涌的海疆。
严世蕃那蠢货有句话倒是没说错——这大明朝,眼下还真有一处离不开严党“遗产”的地方,那就是胡宗宪稳着的东南抗倭大局!
严嵩可以倒,严党可以散,但东南不能乱!
若因严党倒台,牵连胡宗宪,致使倭寇再起,烽烟弥漫东南富庶之地,那他嘉靖的财赋重地、海疆安宁将顷刻崩塌!这代价,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
因此,胡宗宪必须稳住,东南必须无恙。
但如何稳住?由谁去稳住?
绝不能再由与严党牵扯过深的官员出面,那无异于抱薪救火。
清流之辈,多不知兵,更与胡宗宪有隙,派去只怕适得其反。
最佳人选,似乎只有一个——那个看似置身事外、实则与东南颇有渊源、且深谙兵事、更能代表他嘉靖意志的人。
精舍内的“叙旧”又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嘉靖帝终于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惟中年事已高,今日又淋了雨,先回府歇着吧。凡事,朕自有考量。”
一句“自有考量”,包含了无穷意味。
严嵩如蒙大赦,又似被悬于更高处,战战兢兢地叩首谢恩,在内侍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退出了精舍。当他踏入外面依旧未停的冷雨时,竟恍惚觉得,精舍内那压抑的温暖,更像是一场幻觉。
送走严嵩,嘉靖帝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黄锦。”
“奴婢在。”黄锦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
“靖海伯……还在府中‘养伤’?”嘉靖帝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