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鹄的私帐内。
云雀望着正低头研读兵书的主上,几番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程尚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淡声道。
被主上一语道破心思,云雀不由抬手挠了挠脸颊,“主上,属下实在想不通。既然您早已清楚她的真实身份,也知晓轮回蛊对她无效,为何还要让她服下轮回蛊?若只是想借此欺瞒她,那又为何特意留下那封信?”
程尚鹄轻轻翻过一页兵书,唇角微扬:“所以说,你对人心的洞察还不够透彻,思考也不及九日那般深远。”
“求主上解惑。”云雀恭敬地低下头。
程尚鹄将兵书合上,抬眸看了过去:“在你看来,那林昭……如今该称陈杨舟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雀被问得一怔,垂眸沉思片刻,方郑重答道:“属下认为,她重义气,有担当。虽为女儿身,其胆识魄力更胜世间多数男子。若非如此,身边也不会聚集起那么多誓死追随的将士。”
“你说得对,但看得浅。”程尚鹄一针见血,“她重情义,但过于仁慈。以她之才,可成为一员守土安民的良将,而非乱世雄主。”
“这……属下愚钝,观其行事,魄力已然惊人。”
“此人魄力虽有,但还不够狠,”程尚鹄轻笑,“若换作是我,既有姜蝶这张王牌在手,绝不会令自身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
说罢,他又不禁感慨道:“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也正是这‘致命的仁慈’,才让她赢得了比任何算计都更珍贵的东西——人心。”
云雀听罢,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即便换作是他,在有姜蝶这张王牌的情况下,也绝不至于让自己陷入死局,或许周旋之余还能谋划更多。
云雀接着忍不住问道:“主上,可这……与您留下那封信有何关联?”
“以她的性情,若是直接以死威胁,她未必畏惧,大不了一死就是,这种人最不怕死。可若让她明白,她的亲友乃至过往一切,皆在我翻覆之间,她还敢轻举妄动吗?”
“就是要她心存惧意,才能为吾所用。此乃御人之道。”程尚鹄轻笑。
“原来如此。”云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主上这才去见她一面?”
“是也不是,”程尚鹄摇摇头,“前去见她,本是为了探她的底——想看看她究竟知晓多少内情,又在打什么算盘。见过之后,倒有些意外。她竟能从蛛丝马迹中,窥见整个布局的一角……确实是个聪明人。”
“可是她已经知晓起义军的秘密,万一泄露出去……”
程尚鹄淡然打断云雀的话头:“她心中已对大夏生出芥蒂,就绝不会将西北义军为我所用之事透露给大夏。至于拓跋哲那边,她更不可能透露半句。”
“所以这一切都在主上的谋划之内?”云雀追问,随即又自言自语道:“可也不对……死人总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主上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此人日后必成大患。若她此番折在雄关,九日也只会将这笔账算在拓跋哲头上,岂不更为合适?”
“拓跋哲走得太顺,大夏也过于颓靡。长此以往,我们的谋划只怕难以施展。不如在这棋局中,再添上她这颗‘白马将军’的棋子,且看她能激起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