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撷芳殿,带着寒意的风裹挟落日的余晖拂面而来。
还未上暖轿,便见到一女子笑盈盈地走上前来福身,清脆的声音荡在风里:
“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妹妹见天气转好,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这儿遇到姐姐。
姐姐病了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谢客,今儿身子可是大好了?”
黛玉用手绢压在唇前轻咳了两声,才重新扬起笑脸:
“劳柔嫔妹妹挂心,本宫身子好了许多,只太医嘱咐了还需多多静养。
妹妹近来可还安好?”
柔嫔闻言,笑意更浓:
“妹妹近日一切顺遂,多谢姐姐挂念。
姐姐身子金贵,能得痊愈,真是阖宫之幸。
待姐姐大好了,惠贵妃娘娘也能稍稍松口气了。”
“本宫身子不适,宫务都压在了眉姐姐那里,确实辛苦她了。
不过本宫也听闻,妹妹近期时常会去眉姐姐那坐坐?”
“皇上现在甚少进后宫,妹妹福薄,入宫多年也无所出。
长日无聊,姐妹间走动走动,不过打辰光罢了。”
黛玉听罢柔嫔言语,眸光流转,唇角笑意不减,却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意:
“妹妹蕙质兰心,又出身大家,难怪眉姐姐近日总夸你伶俐解语,帮了她许多。
你们常在一起,本宫也替眉姐姐高兴。”
“姐姐说的是。
眉姐姐温厚宽和,待妹妹极好。
近来妹妹时常叨扰,倒有些心虚了,只因眉姐姐从不嫌烦,还常常劝慰妹妹,说宫中姐妹本该守望相助。
再加上有月嫔活泼俏皮,有她们二人在,妹妹这心中的孤寂,倒也是淡了许多。”
柔嫔微微垂,睫毛在夕阳余晖下投下淡淡阴影,声音轻软。
她忽得抬,落日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凝出浅淡的光线:
“若是皇贵妃娘娘介意,只要您开口,妹妹便再不去惠贵妃姐姐那里。”
“妹妹这话就生分了。
眉姐姐心性豁达,最重姐妹情意。
宫中姐妹守望相助,本就是应该的,你帮衬她分忧解愁,是好事。
本宫欣慰还来不及,又怎会阻拦?”
黛玉顿了顿,目光落在柔嫔低垂的侧脸上:
“眉姐姐近日操劳宫务,本就劳心,妹妹常去陪伴,也要多劝她保重,切莫太过劳累。
若是宫中有事,眉姐姐处忙不过来的,妹妹也可及时与本宫知会,不必独自分担。”
柔嫔抬眸,又快地垂下了眼帘,极为恭顺地福身行礼:
“姐姐宽怀大量,妹妹佩服。
既如此,妹妹定当尽心陪伴眉姐姐,也时时记着劝她保重身体,不让姐姐忧心。
时辰不早了,姐姐快些回去吧。”
暖轿起行,宫人簇拥着渐渐远去。
夕阳忽得坠入了地平线,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暖色被冷蓝浸染。
晚风如薄刃一般席卷而来,在屋檐下的冰凌上化作黯淡的冷硬。
待那暖轿消失在宫道尽头,柔嫔才缓缓直起身子,抬眸望向黛玉离去的方向。
她的衣袂随风微动,面庞映着天色,由暖橘渐渐成了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