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运员看穿了老沙的懊恼,给他指了条明路:“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了。
你们今晚就在车站附近找个旅馆住下吧。
明天一早再赶过来坐车。”
老沙无奈地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客运员领他们去售票处买了一张明天的火车票——小雪的身高还不够一米二,无需买票。
看着老沙将票收好后,客运员将他们送出车站,叮嘱明天早些起床,就回去值班了。
车站外的街道上宾馆鳞次栉比,但一路问过去,价钱都太贵了。
最终,老沙他们在街道尽头,发现一间偏僻的小旅馆。
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大叔,有一张和善的脸。
他殷勤地带老沙他们上楼去看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烟味和廉价清新剂的味道。
垃圾桶里还有残余的果皮,卫生间的马桶里都是黄渍。
但这毕竟是附近最便宜的旅馆了。
今天在外面待了一整天,老沙他们都累坏了,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
老沙付了押金和房费,千叮万嘱,让店主明早七点来叫醒他们。
店主笑呵呵地满口应承,拍胸脯打了包票。
一阵咕咕地叫声响起,小雪不好意思地弯下腰捂着肚子。
老沙笑了,他也早就饿了。
小李早就大力推荐他们去那家酸菜炖血肠吃饭。
要不是为了这一口儿,小雪也上不了他的三轮车。
老沙带小雪找到了那家饭馆,这里的酸菜炖血肠的确好吃。
小雪胃口大开,吃了两碗米饭,老沙则一口气吃了四碗饭。
吃饱了,小雪早早地回旅馆睡觉去了。
这漫长的一天的旅行实在是辛苦。
老沙却不想立刻去睡,他今晚是真正地第一次睡在塞罕坝以外的世界,心里怪不自在。
他看小雪已经睡熟,就独自下了楼。
小镇只有一条主街,虽比不上场部繁华,但也十分热闹。
老沙沿着街道边走边抬头看,夜空不够通透,月亮也不够皎洁。
草原上璀璨的银河竟一点也看不见了,更看不到那隔河相望,明亮的牛郎星和织女星了。
看不到这两颗星星,还怎么能相信那古老的传说,怪不得城里人老是闹离婚。
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是妻子讲给他听的。
新婚时,他们常把蒙古包的顶棚拆了,躺在床上看星空,妻子会给他讲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
老沙那时想,他和妻子可不要做牛郎织女。
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物能把他从妻子的身边赶开——可赶开他的偏偏就是死亡。
在产房门口得知妻子死讯后,老沙整个人傻掉了。
医生觑着他的脸色不对,忙把刚出生的女儿放进了他怀中。
老沙茫然地看看襁褓里皱巴巴的小红脸,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脆弱,更漂亮的小人儿了。
老沙的心同时被悲恸和喜悦煎熬着,上半张脸在为了妻子的死亡而哭,下半张脸在为了女儿的出生而笑。
他强撑着把女儿塞回了医生的手中,咕咚一声就晕倒在地上。
一夜过后,老沙悠悠醒转,两鬓竟添了不少银丝,苍老了不止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