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稳啦!
我们要下坝啦!”
小伙子语气昂扬地插嘴道。
老沙和小雪齐刷刷地向窗外看去:车子已经行驶到草原边缘,进入了重峦叠嶂的山地。
眼前的公路沿着山势起伏环绕。
小伙子将汽车速度放缓,俯冲向下,紧贴山体转了几个大弯,稳稳地向前开去。
老沙指着窗外绵延不绝的山峦,向小雪介绍道:“看!
这些山就是坝,就是高岭。
我们正在像下台阶一样,一级一级地从坝上往坝下去喽!
这一带海拔高度下降得很快,气温也会迅速升高,简直是一下子从春天迈进了夏天——小雪,再向后看看吧!
我们真的要离开塞罕坝了!”
小雪调转身体,伸长脖子,透过汽车后窗默默凝视着向身后退去的草原。
老沙五味杂陈摸了摸小雪的头发。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告别生养自己的草原,开始未知的旅途。
汽车沿着公路渐渐盘旋下山,行驶在开阔的山野间。
这里的风貌和草原迥然不同。
层层叠叠的大山像屏风一样矗立在天边,公路在山谷间无限延伸,与奔腾的河流并排而行。
山坡上开垦着五彩斑斓的梯田,像一把蘸满颜料的大刷子一笔抹出的画作。
粗糙的稻草人寂寞地站在田中,大胆的麻雀们在它头上蹦跳栖息。
路边零星地出现了几座村庄,挂着蓝莓和草莓采摘园的招牌,以招徕游客。
他们行驶的公路是旅游专线,为了美观,临街的房屋都被刷成了统一的灰瓦白墙。
南方清雅的建筑风格被粗暴移植到了北方山野,说不出的造作古怪。
路上的斑马线倒漆成了红黄相间的色彩,提醒车辆注意避让行人。
老沙贪婪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新奇的、色彩缤纷的世界。
自己自小在草原上建立的一切行为模式和经验体系,在这里似乎都无法适用。
老沙突然猜想女儿第一次离开塞罕坝去北京上大学时,是不是也怀着他如今的这份心情。
随着汽车的行驶,人烟渐渐增多了。
没过多久,车子转了个大弯,开到了一条商铺林立的街道上。
小伙子在一片空旷的小广场前停了车。
小雪张望了几下,惊喜地叫了起来,这里就是她来时的火车站。
没错,广场后的候车楼上正立着四合永三个鲜红的大字,他们到了。
老沙赶忙向这对好心的情侣道谢,让他们赶紧继续去县城的行程。
姑娘俏皮地向他笑笑,说:“您千万别见怪。
我们其实要去市区的避暑山庄逛逛。
怕您不肯让我们绕路,才说要去县城。”
小伙子也回过头来,含着笑意点点头。
竟然是这样?情侣们是放弃走高速,专程走下道来送他和小雪。
老沙颤抖着嘴唇,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们才好。
“您别过意不去。
这一路有你们和我们聊天,真的很开心。”
姑娘顿了一下,问道:“可以给你们两个拍张照吗?”
老沙欣然同意,大家一起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