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风如刀。
京城默证墙上,那行字在晨光中泛着铁锈般的暗红——仿佛是用血写成的,又像是被谁的恨意烧灼过。
“清誉榜上第一名,三年前贪墨军粮三百石——证据在城南棺材铺第三口空棺内。”
字迹歪斜粗粝,似乡野村夫所书,毫无章法,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切入骨髓。
百姓围拢而来,窃语如潮水般涌动。
有人冷笑:“谁写的?疯了吧!”
可更多人只是盯着那行字,眼神闪烁,喉头滚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敢说出口的事。
三日后,真相浮出水面。
韩烈亲自带人查抄城南棺材铺,在第三口尚未上漆的薄板棺中,果然翻出半页泛黄账册。
墨迹模糊,但“三百石”
、“押运至北境七营”
、“经手人李德元”
几字清晰可辨。
而这位李德元,正是当朝新晋“清誉榜”
榜、号称“铁面御史”
的监察官。
更令人震惊的是,账册残页上的印鉴,并非私章,而是兵部旧档才有的火漆封痕。
消息未传朝廷,先入市井。
韩烈没有声张,反而命亲信将复印件连夜塞进十位上榜者的门缝,每份都附一张无字白纸,唯独角落压着一行小字:“你说我是贼,那你呢?”
翌日清晨,京畿五处清誉榜被人泼油焚烧,灰烬随风卷起,像一场黑色的雪。
三位乡绅闭门谢客,连府前灯笼都撤了;两名官员称病不朝,家中仆役紧锁大门,严禁外人靠近。
民间议论四起。
“原来这‘清誉榜’也不是天降正义,不过是换个由头整人罢了。”
“昨日你揭我阴私,今日我就掀你底裤——谁还敢自称清白?”
风声传到牛俊逸耳中时,他正倚窗煮茶,指尖轻叩案几,唇角微扬。
“人心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判词。”
他低声自语,“既然他们要用道德杀人,那就让他们尝尝,被自己立的规矩反噬的滋味。”
他不动声色,却早已布下棋局。
他知道,真正的权力,不在朝堂宣诏,而在众口铄金之间。
而今,那把曾用来审判别人的刀,终于开始割向执刀之人。
与此同时,北疆鸣社学堂外,一堵新墙悄然立起。
青砖垒砌,未经雕饰,高不过丈,长却横贯整条街巷。
墙上无名无榜,只刻三个大字:回声墙。
第一天,无人敢近。
孩童绕道而行,妇人拉紧衣襟快步走过,老者远远望一眼便摇头离去。
墙静如死水。
第二天,依旧空白。
只有风穿过砖缝,出低哑呜咽,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直到第三日破晓,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蹲在墙根,咬着铅笔头,一笔一划写下:
“我爹说不能写,可我想说——去年收成不好,不是天灾,是差役多征了两成。”
字迹稚嫩歪斜,墨汁还滴落了一小滩。
可就是这行字,像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涟漪无声扩散。
当晚,鸣社学生提着灯笼列队而出,手持竹简,逐条诵读墙上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