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未至,宫禁森严。
牛俊逸立于御沟旁,指尖捻着一张湿漉漉的残纸,边缘焦黑卷曲,墨迹却诡异地凝而不散,仿佛执笔者在落笔时便已心如死灰。
夜风掠过,纸片轻颤,像一片不肯安息的魂幡。
“捞上来的?”
他声音低沉,不带波澜。
暗影中走出一名黑衣侍卫,低头抱拳:“回公子,每夜子时,必有一名蒙面太监自侧门出宫,手中提一竹篓,内盛灰烬。
我们不敢轻动,只待其倾倒后打捞残渣,拼合三日,得此半页。”
牛俊逸目光一凝,扫过残片上那熟悉的笔锋——圆润中藏锋,端庄里透着扭曲的压抑。
正是《静默诏》草稿无疑。
可真正让他瞳孔微缩的,是那焦痕边缘一抹极淡的红。
“血。”
他轻声道。
韩烈从旁踏步上前,鼻尖微动,随即脸色一沉:“是人血……且是陈年血渍,与当年赤焰军覆案中,那位被剜指逼供、最终灭口的御史所留血型一致。
这血,不该出现在这里。”
空气骤然凝滞。
牛俊逸缓缓抬头,望向远处高耸的文书房飞檐,月光下,那屋脊如刀,割裂夜幕。
“他们烧的不是证据。”
他唇角扬起一丝冷意,“是祭品。”
韩烈一震:“公子是说……写诏之人,并非全然受控?”
“操控人心者,最爱以‘无我’自欺。”
牛俊逸冷笑,“可若真无我,何必每夜焚稿?何必让血渗入纸中?他不是在毁迹,是在赎罪。
他在用火,烧自己的魂。”
话音未落,一道素影悄然而至。
麴云凰立于石阶之上,披风猎猎,眸光如刃。
她接过残纸,指尖抚过那抹血痕,
“七十三位‘静听者’,皆因这份诏书而死。”
她低声,却字字如钉,“他们被剜耳、割舌、锁喉,只为不让一个字外泄。
可写诏之人,却每夜亲手誊抄他们的死刑令……他若还有心,就该听见——那些被他写死的人,正在从纸里爬出来。”
她转身,不再多言,身影没入暗巷。
军驿地窖,烛火摇曳。
七片薄玉静静陈列于案,每一片都刻着一个名字——父兄、夫君、幼子、挚友……七十三个亡魂中的代表,皆是当年因“静默诏”
牵连而死的忠良之后。
玉片边缘泛着暗红,那是麴云凰以指尖精血一点一点浸染而成。
她盘膝而坐,面前横置灵犀琴,三枚无铭铜铃悬于琴,铃身幽光流转,似有低语潜伏其中。
“韩烈,把遗言录下来了?”
“录了。”
韩烈递上一枚玉简,“赤焰军最后守城时的嘶吼,战俘被拖入地牢前的咒骂,还有……孩子临死前喊娘的声音。
我都录了。”
麴云凰接过玉简,贴于心口,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眼中已无悲怒,只剩决绝。
她将七片血玉逐一嵌入铜铃内部,每嵌一片,便以灵犀幻音诀引内息贯入,将那段遗言以“心诵”
之法封入铃心。
不声,不传音,只以意念凝魂,以血为引,以恨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