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书“……贡银三万,分润兵部张……”
字样,墨色如血。
流言四起,百姓惊恐,纷纷掀瓦换新。
而那些被丢弃的旧瓦泥块中,不断有带字黑珠浮现,或嵌于瓦心,或藏于泥胎,宛如冥冥之中,天地执笔,替亡者记账。
城楼之上,麴云凰立于风中,手中捏着一枚从瓦泥中取出的黑珠。
她将其投入清水,墨迹缓缓晕开——是一串人名,一个日期,一笔数目。
她的指节白,眼底却无怒,只有雪刃出鞘般的清明。
“他烧了三十年的账,却不知,火不能灭字,土不能掩心。”
牛俊逸走至她身侧,望着远处火窑坊升起的青烟,轻声道:“更鼓停了,可账本还在烧。”
“那就让它烧到——灰飞烟灭。”
更鼓停了,可账本还在烧。
御史台的烛火彻夜未熄,三班衙役轮番值守,案牍堆积如山。
萧秉文独坐堂中,面前摊开一叠焦边残纸——那是从火窑坊外围沟渠泥中掘出的未燃尽账册残页,墨迹斑驳却字字惊心:“岁贡三万两,分送兵部张、户部李、内侍省周……私印为凭,秋后结算。”
他指腹抚过那枚模糊却熟悉的“兵部侍郎张”
私印印痕,眼中怒焰骤起。
这不是一笔,而是三十年来绵延不断的暗流,是蛀空国本的蚁穴!
他猛地起身,将残页收入锦匣,沉声下令:“即刻传讯七位御史,明日联名上奏,彻查三部涉案官员!”
消息如风,一夜穿城。
柳府密室,烛火摇曳,映得柳元衡面容如鬼。
他枯瘦的手攥着密报,指节白,额角青筋暴跳。
“账本没烧干净?那火窑坊的窑工全杀了没有?!”
他嘶声质问,声音如钝刀刮骨。
幕僚伏地颤抖:“火窑已封,工匠……已沉井。”
“蠢!”
柳元衡猛然拍案,“烧的是纸,可烧不掉那些藏在瓦里、埋在土里的鬼魂!
现在御史台有了凭据,他们不会只查钱——他们会查人!
查三十年前的旧案!
查镇北侯府的‘谋逆’!”
他喘息如风箱,眼中却骤然闪过阴鸷寒光:“那就别让他们查了……反过来查!”
他缓缓起身,踱至墙边一幅舆图前,指尖划过北境风脊岭:“把‘幽冥阁’的旧事翻出来——就说当年镇北侯勾结北狄,私造兵符,煽动边军叛乱,是朝廷先制人,才将其剿灭。
那些账本……是麴家余孽为翻案,勾结江湖术士伪造的‘冥证’!”
“栽赃?”
幕僚惊颤。
“不是栽赃,是正名!”
柳元衡冷笑,“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不是我柳某人有罪,而是有人妄图颠覆朝纲!
御史台敢查我?我就掀了他们的根!”
与此同时,风脊岭外,风雪割面。
韩烈立于断崖之上,手中紧握刚拆的密信,指尖被边缘割破,血滴落在信纸“火窑焚账,柳贼反扑”
八字之上。
他仰头望京方向,双目赤红,仿佛又见当年幽冥阁铁炉烈火,父亲被钉于刑柱,嘶吼着“兵符清白”
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