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风从殿脊掠过,吹动檐角铜铃。
陈砚站在议政殿东阁门口,手中竹简还未放下。
韩谈刚走,留下一句话:有个叫韩信的人求见,带着兵书。
他没抬头看天色,只把竹简翻到末页,指尖在一行字上停了片刻。
昨夜查出的密信、玉玺里的符片、刑台上的老者——这些事连在一起,指向一个方向:楚地要动。
现在这个人来得正好,也太巧了。
内侍通报时,陈砚已经进了正殿。
铜案抬了进来,上面是封着火漆的将印匣子。
他说:“凡请军者,必有所押。
无质不授印,无誓不动兵。”
话音落,韩信入殿。
他穿的是旧式武弁服,布料灰,袖口磨了边。
腰间铁剑无铭,鞘身有刮痕。
进殿后跪拜行礼,动作标准却不显卑微。
抬头时目光直迎陈砚,没有躲闪。
“臣韩信,淮阴人。
愿以家传《太公兵法》残卷为质,换三千轻骑,出击砀郡,扰楚后路。”
陈砚没接话。
他在看这人的手。
指节粗大,掌心茧厚,右手虎口有一道旧裂伤,应是常年握剑所致。
走路时左脚略拖,可能是早年受过伤。
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你知道章邯为何至今未动?”
陈砚问。
“因为时机未到。”
韩信答,“但楚旗若立,再等就晚了。”
陈砚手指敲了三下案几。
这是他做决定前的习惯。
影密卫报过此人,说他曾在齐国游学,被拒于门墙之外;在魏军效力,只任小吏;后来投楚,项梁嫌他出身寒微,不予重用。
辗转多年,如今突然现身咸阳,偏偏就在“楚旗已立”
之后。
太准了。
这时章邯从侧门进来。
玄甲未卸,断岳剑悬在腰侧。
他站到陈砚右侧,目光扫向韩信,声音冷:“你无功无爵,未曾领兵,何以执将印?”
韩信转向他,语气不变:“战功要在战场上取,不在营帐里论。”
章邯眼神一沉。
猛然拔剑。
剑光一闪,青铜案一角应声而断。
碎石溅到韩信鞋面,他没动。
“若败呢?”
章邯盯着他,“若损我秦军精锐,粮草耗尽,城池失守,你拿什么赔?”
殿内一片死寂。
韩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舆图。
然后抽出铁剑,横过左手掌心。
血立刻涌出来。
他五指张开,狠狠按在地图上的砀郡位置。
鲜红的掌印盖住了城池标记。
“此血为契。”
他说,“胜则归印,败则自刎,绝不累及主帅。”
陈砚看着那摊血,没说话。
他知道这是一种心理较量。
韩信不提投降、不讲退路,只说“自刎”
,既显得决绝,又避开了对忠诚的直接宣誓。
聪明人总会留一线余地。
但他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