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校场边缘,指尖还残留着那块簧片的冰凉触感。
少年弩手低头摆弄机括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压下。
他转身时,风卷起冕服下摆,影密卫已在营帐外候了半刻。
“贡院那边准备如何?”
他问。
“巳时初刻开考,三百士子已验身入院,九卿子弟与寒门各半。”
传令兵低声答,“韩谈带人巡查三遍,未见异常。”
陈砚点头,抬步便走。
他知道,军中隐患尚未根除,但文官体系这一环不能再拖。
若世家依旧垄断仕途,新政便只是空谈。
半个时辰后,他立于贡院丹墀之上。
晨光斜照,瓦檐滴露。
三百士子垂肃立,粗布麻衣在风中轻颤。
他手中浑天仪微转,一道光影投出“公平取士”
四字,悬于考场正中。
鼓声三响,考卷分。
纸页翻动声如细雨落池。
陈砚缓步穿行于案席之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有人额角渗汗,有人指节泛白,更多人盯着卷面,笔尖迟迟未落。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写错一字,便可能终生困于田垄。
当考卷递至第三排一名瘦削士子手中时,那人忽然抬头。
眼神清明,无惧亦无怒。
下一瞬,他撕开外衣。
胸腹间缠满火药包,引线已燃起幽蓝火星。
全场死寂。
陈砚未动,甚至抬手拦住欲扑上前的影密卫。
他认得这张脸——昨夜名册上标注“李砚之,颍川籍,曾三日抬棺叩宫门”
,当时他还问了一句:“为何不杀?”
“罪不至死,且言有因。”
此刻,答案就在眼前。
屋脊破风声起,章邯自高处跃下,断岳剑出鞘如电,剑锋精准斩断引线。
火星坠地,熄灭于青砖缝隙。
众人喘息未定,陈砚已蹲下身,拾起脚边散落的残卷。
纸上本应书写策论,却被指血涂满,赫然写着:“冯相卖题,五十金一科。”
他指尖抚过血字边缘。
尚未完全凝固,温度尚存。
是实时所书,非预设嫁祸。
门外脚步急促,韩谈率人押入三名属官模样的男子,皆着九卿府常服。
其中一人袖口微掀,露出夹层中的硫磺粉末。
“搜出来的。”
韩谈低声道,“与火药同源,产自赵高私炼坊。”
陈砚缓缓起身,将血书置于主案。
浑天仪投影展开,映出冯去疾书房司南盘的运转轨迹——昨夜子时,其指针曾剧烈偏转三次,正是传递密信的暗号时刻。
“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低声说,“赵高煽动死士,冯去疾坐收题银,一个毁我新政,一个卖我士心。”
他望向仍跪在地上的李砚之。
那人已被控制,双手反绑,却挺直脊背。
“你叫什么名字?”
“李砚之,颍川寒生。”
“可知此举当诛?”
“若不如此,谁听寒门哭声?”
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