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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陛下既敢放虎归山,我等岂能畏畏尾?”
校场灯火彻夜未熄。
云姜在城南平价粮仓施药时,一名伤者被抬至她面前。
此人右腿中箭,箭杆已折,仅余半截麻绳缠绕创口。
她剪开布条,取出残留绳段,触手粗糙,纹理交错,呈螺旋状绞合。
她皱眉。
这并非秦地常用麻绳。
秦制绳索多用渭水苎麻,质地细密均匀。
而此绳纤维粗粝,结节处有独特双股反拧痕迹。
她取出随身拓印纸,轻轻覆于绳上,以炭粉轻擦。
纹路显现刹那,她瞳孔微缩——与章邯战马“惊鸿”
鞍鞯所缠之绳,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
她悄然合上药箱,听诊器贴着手腕,传来自己脉搏的震动。
脑海中浮现刑场那一幕:皇帝当众抛出赦令,囚徒拾券血誓,章邯军阵留缺……每一步都精准得如同棋局推演。
而这条楚地麻绳,正是从逃囚身上取出。
她翻开《墨经》竹简,在空白页写下三字:“非战利,乃种。”
写罢,笔尖停顿片刻,又添一句:“兵权不在营中,在亡命之路。”
随即吹灭烛火,起身离去。
深夜,陈砚独坐密室。
案上摊开一张新绘竹简,其上以细线勾勒兵力分布图。
他执炭笔,在函谷关外画下一圈标记,旁注:“五十流徙,七符归营,可试锋。”
门外传来轻叩。
韩谈入内,递上一封密报:“影密卫回报,逃囚分作五路,已有三组进入骊山驿道。
沿途未遇拦截,疑似有人清障。”
陈砚阅毕,搁于案角。
“赵高那边呢?”
“冯去疾闭门不出,赵高亦未召党羽密会。
但……”
韩谈稍顿,“昨夜有人自别院后墙搬运木料,似在加固地下通道。”
陈砚冷笑:“他在修路,等着别人送情报上门。”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月光洒落庭院,井口石沿泛着微光。
他知道,那下面连着一条通往赵高私宅的密道,如今已被烟柱暴露,再难遮掩。
但他不急。
真正重要的,不是地道本身,而是谁在利用它传递什么。
“你妹妹最近可有异动?”
他忽然问。
韩谈一顿,摇头:“仍在冷宫废井旁调试浑天仪信号器,辰时三刻准时入睡,醒来后举止如常。”
陈砚不置可否。
他知道韩姬身份复杂,暂不宜深究。
眼下更紧要的是,让那五十名逃囚活着抵达巨鹿前线,并带回第一份楚军布防图。
他转身取下墙上浑天仪,调整枢轴角度,使北斗斗柄指向北方偏东十三度——正是函谷关外某处山谷所在。
“明日午时,章邯该出关了。”
他说,“让他带足粮草,走慢些。”
韩谈会意,退出房间。
陈砚重新坐下,将竹简卷起,封入漆匣。
指尖抚过匣盖,忽觉一丝异样——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近日新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