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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搁下笔,指尖轻轻敲击案沿,一下,又一下。
“从我知道百姓不愿白拿,也不愿白干那天起。”
他说,“你见过修水车的老农吗?他们不懂墨经,却知道水流急缓要调闸。
治国如治水,打仗也一样——关键不是有多猛的浪,而是能不能把每一股力,都引到该去的地方。”
章邯瞳孔微缩。
这话听着平常,却把他多年信奉的“兵贵神”
轻轻掀翻。
他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着力之处。
“末将明白了。”
他终于开口,“这一仗,不只是破敌,更是立制。”
陈砚没回应。
他重新提起笔,在竹简上写下最后一句指令:“锐士营名单今夜定稿,明晨交章邯核验。”
外间更漏滴响,子时将尽。
侍从捧来铜匣,他将《出征十令》与最终名册一同封入,盖上胶西王印。
“送去渭北大营。”
他对门外待命的郎中令道,“不得延误。”
章邯接过铜匣,未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甲叶撞击声渐远,消失在宫道尽头。
陈砚独自留在灯下。
地图铺展于案,大梁二字被朱笔圈出,周围布满细密批注。
他手指缓缓移向肩后,那里旧伤微热,似有若无。
他收回手,继续翻阅军报。
一页翻过,笔尖悬空,迟迟未落。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照在兵器陈列台的一具连弩上,弩机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