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退至门外,合上门扉,脚步未停,直行十余步才缓下。
指尖摩挲药箱暗格,那里藏着一枚铜制听诊器。
她没回头,但知道,刚才那句话,不是引用,是反应。
一个深宫皇子,如何能瞬间推演出水利工程的控制逻辑?
她拐入回廊,月光斜照,灯笼纸面泛黄。
她停下,取出银簪,轻轻插入灯笼缝隙,调整角度。
光束折射,落在袖中一片薄竹片上。
竹片早已刻好三组数字——她根据陈砚呼吸频率、话语间隔与火盆燃烧时长,反推出的一段密码雏形。
她凝视片刻,低声自语:“不是学来的……是另一种‘道’。”
与此同时,陈砚坐在灯下,翻阅一份兵工厂奏报。
纸上字迹清晰,他却看得缓慢。
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回答,让他心头警铃微响。
他向来谨慎,从不轻易展露非常之识,可面对医者问诊,竟本能应答,仿佛那问题本就属于他的世界。
他闭眼回想,云姜的手法并无异常,但她的提问方式不对。
不是求教,是试探。
用医学隐喻包裹水利之问,意图分明。
他睁开眼,提笔在竹简边角写下一行小字:“医者近身频次异常,或另有所图。”
随即吹灭火烛,躺下歇息。
子时将至。
云姜悄然折返。
她换了便鞋,避开巡卫交接的间隙,立于寝殿外。
守卫换岗时总有七息空档,她数着脚步,待最后一人转角离去,立刻取出听诊器,贴于门缝。
屋内有翻动竹简的声音,极轻,但规律。
她屏息记录,每一声翻页对应一段呼吸,每一次停顿标记一个思考节点。
她拟好音律反推表,准备回房后逐段解析。
忽然,屋内声音止住。
她僵住。
片刻后,床板轻响,像是有人翻身。
接着,是低语——
“冗余备份系统……启动。”
声音模糊,却不容错辨。
那不是秦人口吻,也不是典籍用语。
那是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术语。
她缓缓撤下听诊器,指尖凉。
回到值房,她点燃烛火,取出袖中竹片,对照音律节奏重新排列数字。
三组序列逐渐显出规律:第一组对应陈砚日常作息,第二组关联他言语延迟,第三组则与那句梦话完全吻合。
她提笔欲记,笔尖悬空。
这不是偶然。
一个人的言行、呼吸、梦境,竟能构成一套可预测的系统。
而他,像在遵循某种外来的指令。
她终于写下一句:
“其所凭者,非术,非学,乃另有时序之理。”
笔落,烛火忽晃。
她抬头,窗外月影偏移,已过中天。
她吹熄灯,将竹片藏入药箱暗格,手指抚过铜制听诊器表面。
金属冰凉,映不出光。
而在寝殿深处,陈砚睡得并不安稳。
他右手无意识地抬起,覆在肩后胎记之上,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最终只溢出半声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