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骊山日夜锤声不绝,造奇技淫巧之物。
此非安边之策,乃劳民伤财之举!”
群臣默然。
陈砚不动声色,只对冯去疾道:“宣战报。”
冯去疾展开章邯奏本,当庭朗读。
说到匈奴骑兵无辎重、无云梯、劫掠即走时,他特意加重语气。
随后,又命人呈上那件皮甲残片,交由众臣传阅。
“诸位可见其磨损之深?”
陈砚终于开口,“一人一马,千里奔袭,只为烧几垛草、杀几名牧民?此非大军压境,而是探我边防虚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杜赫。
“他们想看,秦军是否仍如十年前那般森严。
想看,我是否仍会因边境骚动而慌乱调兵。
想看,骊山的火光,究竟是兵器之光,还是内乱之兆。”
他说完,从袖中取出那张竹简,高悬于手。
“八个字,便是朕的回答。”
殿内寂静。
片刻后,御史大夫低头称是。
其余众人,也陆续附议。
退朝后,陈砚未回寝宫,径直返回书房。
他取出地图,铺于案上。
雁门、代郡、高阙塞,皆标有红点。
他用朱笔在代郡外围画了一圈虚线,又在长城内侧标注“伏弩三千”
“轻骑五百”
。
就在此时,第二封战报送至。
匈奴改道,昨夜突袭代郡戍营。
趁夜雾掩营,破外墙,杀十余人,掳走粮车两辆。
章邯早有预备,令两侧山隘伏兵夹击,强弩封锁退路。
半个时辰内击溃敌军,斩八十余级,余者溃逃。
陈砚看完,眉头微动。
章邯没追。
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割左耳计功,却不焚尸,反而陈列长城墙下三日。
此举意在震慑——让后来者亲眼看见同伴尸体曝晒于风沙之中,心生畏惧。
更妙的是,他派轻骑伪装溃兵,故意遗落假军情于道旁。
内容称“咸阳急调工坊匠人北上,边军空虚”
,诱敌深入。
这已不是被动防御。
是引蛇出洞。
他提笔,在竹简上记下:“代郡一役,反应较旧制快三分之一。
烽燧联动有效,伏兵调度精准。
可录为边防范例。”
正写着,第三封信到。
这次是韩姬派人送来。
信很短,只说机关工区一切正常,昨夜遗留的黑色油脂已取样封存,待进一步查验。
末尾加了一句:“鲁班锁仍在原位,无人触碰。”
他看完,将信折起,放入匣中。
他知道,那油脂不是工坊配之物。
有人动过机器,动机不明。
而此刻边境突战事,内外呼应,时间太过巧合。
赵高虽已失势,但其党羽未必清除干净。
他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骊山灯火依旧,映得半边天际泛红。
他知道,那不只是火光,那是秦的新脉搏——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
他转身,重新坐下,提笔批阅下一卷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