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库官对着日光翻看铜券,指尖停在那一处细微凸起上。
他正欲细察,殿外脚步声传来,内侍低声通报:“左庶长冯劫求见,有军务急奏。”
陈砚抬眼,将手中尚未批完的军籍名册合上,置于案侧。
他未起身,只道:“宣。”
冯劫入殿时步伐沉稳,深衣下摆沾着些许尘灰,似是从城外匆匆赶来。
他行至阶前,躬身一礼:“陛下,南越三郡叛讯已验属实,杀吏焚仓,百姓流散。
臣请即刻调兵南征,以安边疆。”
陈砚指尖轻点案角,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久镇陇西,屯田治民有方。
今南疆动荡,确需干练之臣统军压阵。”
他略作停顿,“只是大军调动,非同小可。
朕听闻,北境长城军团将士皆称蒙恬为‘主将’,平日号令如一,上下同心。
若调其南下,恐伤边防根本。”
冯劫神色微动,袖中手指不自觉收紧。
“蒙将军虽忠,然其威望过盛。”
陈砚继续道,语气平淡如议常事,“前些日子校场清查军籍,竟有老兵私下称‘我等性命系于蒙帅,非属朝廷’。
此言若传至北地,岂非令人忧心?”
冯劫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陛下明鉴。
军心所向,当归天子。
今南越乱起,正可借精锐出征,昭示王命无远弗届。
长城虽固,终是守势;王者之师,当征伐四方。”
“哦?”
陈砚微微侧,“依你之见,何军可用?”
“长城军团最为合适。”
冯劫声音渐高,“彼辈久经沙场,士卒悍勇,若遣之南征,必能定蛮夷。
且此举亦可使天下知——秦军不分南北,皆奉诏而行,无有私属!”
陈砚垂目,似在思量。
片刻后,低声道:“你是说……让蒙恬离营?”
“非离营,乃奉诏出征。”
冯劫拱手,“陛下若许臣统领此战,愿亲赴北境传令,督军南进。
三月之内,必平南越。”
殿内静了一瞬。
陈砚终于点头:“此事重大,明日朝会再议。
你先退下,拟一份出兵方略送来。”
冯劫应诺退下,背影挺直,步履坚定。
待殿门闭合,陈砚从案底抽出一卷竹简,展开,是影密卫三日前呈报的北境军情摘要。
其中一条记录赫然在目:“冯劫兄去疾掌政,弟冯毋择亦居要职,唯劫久不得迁。
尝与幕僚饮酒,醉后拍案曰:‘蒙氏据边十年,功高震主而不觉,吾辈反困于文书之间,岂非天意弄人?’”
他凝视良久,提笔在旁批注:“可用。”
次日清晨,咸阳宫东阁。
尚书捧着南越急报立于阶下,声音朗朗:“桂林、象郡、南海三地相继举兵,斩郡守,焚粮道,勾结百越诸部,拒不受律。
请大军讨逆!”
群臣闻言骚动。
有人低语:“岭南瘴疠横行,士卒未战先病,岂可轻动?”
也有人说:“若调关中军,恐京师空虚。”
陈砚端坐不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