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光未明,御书房内烛火已燃了半宿。
陈砚坐在案后,手中竹简翻过一页,声音轻而清晰,像刀刃划过冰面。
韩谈立于阶下,甲衣未卸,袖口沾着夜露的湿痕。
他低声禀报:“七人皆押入大理寺,口供已录。
秦禄招认,自半年前便接暗令,每月初七接收药方式密信,再依令修改宫门轮值簿。”
陈砚点头,将手中竹简合上,封入漆匣。
“涉案文书全部封存,副本呈于朝会。
不提审、不追责,只说‘查无主使’。”
“是。”
韩谈顿了顿,“杜衍口中那句‘丞相不会放过你’,是否……”
“不必深究。”
陈砚打断,“冯去疾若真与他有勾连,昨夜就该动了。
他不动,说明要么不知情,要么在等局势明朗。”
韩谈不再多言,抱匣退下。
烛芯爆了个小火花,陈砚抬手拨了拨,目光落在沙盘南门处。
片刻后,他起身整理冕服,十二章纹在火光下一闪,如沉水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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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钟响,百官列班。
陈砚登殿,不一语,先命章邯出列。
章邯身披玄铁甲,步声沉稳。
他捧起一卷竹册,朗声道:“臣奉旨稽查边军粮秣三年流水,共计核查十七郡,得数如下:旧制下,每石军粮实耗六斗,余四斗或虚报冒领,或囤于私仓,或转售商贾。”
殿中一片低议。
“以北地郡为例,去年上报耗粮八万石,实需不过五万二千。
多报之数,足够养活三万流民半年。”
陈砚接过话:“所以朕问你们,祖制难违?还是百姓肚皮要紧?”
无人应答。
他缓缓起身:“即日起,推行‘郡县账目直报中枢’。
各郡每年春秋两季,将粮赋、役丁、刑狱三册密封送京,由少府令司专人核验,不得经丞相府转递。”
此言一出,几道目光投向冯去疾。
冯去疾垂立于文官前列,苍玉组佩未动,指尖却微微掐住了袖中朱笔。
陈砚不看他,只道:“试行一年,成效显着则全国推行。
有阻挠者,以妨政论罪。”
钟声再响,议题转入军事。
章邯取出一副沙盘模型,置于殿心。
三支小旗分列三方,代表三支虚构部队。
“旧法申报军功,全凭主将奏报。
臣设此局:甲部沿用旧制,乙、丙两部试行新规——战后须有同伍三人以上作证,伤痕由医官绘图备案,斩获级经火印烙号比对。”
推演开始。
甲部报斩敌五百,实查仅二百三十;乙部报三百一十,核实二百九十八;丙部报一百八十,因证据不足删减二十,补正此前遗漏功勋者十一人。
“旧法冒功率近六成,新规压至不足一成。”
章邯收起沙盘,“且真正有功者,不再被埋没。”
殿中武将多有颔。
一名老将出列:“如此细苛,恐寒将士之心。”
“寒的是滥赏之人的心。”
陈砚冷冷道,“朕要的是能打胜仗的兵,不是靠吹嘘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