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份《士族谱牒》的。
她没亲自去,派了阿蝉。
阿蝉是浣衣局的宫女,父亲曾是楚地小吏,因言获罪,全家没入宫中。
她识字,手脚快,是云姜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谱牒藏在药柜底层,夹在《本草纲目》和《五十二病方》之间。
上面用朱笔圈了七个名字,全是昨夜在冯去疾府中议事的人。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寒门不入谱,新吏不成官。”
阿蝉抄了一页,原样放回。
云姜看完,把纸烧了。
灰烬倒入药钵,碾成细粉,混进明日要送去丞相府的安神散里。
她不做杀人的事,但也不拦别人自取其祸。
三日后,宗正府果然拒收新吏的户籍录档。
理由是“未依祖制,不经礼议,名不正则言不顺”
。
陈砚接到奏报时,正在看一份边军布防图。
他看完,放下竹简,召来韩谈。
“去告诉少府,从今日起,寒门新吏的俸禄,直接从少府金库支取,记‘内廷特支’项下。”
“那差事呢?”
“归御史台直管。
让他们每人每月交一份《治事录》,记录所办之事,所查之案,所修之工。
不必报宗正,不必过太常。”
韩谈明白了。
这是另立一套官僚系统——不推倒旧制,而是绕开它。
“冯去疾会说这是乱政。”
“他说得对。”
陈砚淡淡道,“朕就是在乱他们的政。”
最后一人授职完毕,已是黄昏。
十人依次出殿,脚步整齐。
他们腰间的玉笔随着步伐轻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陈砚站在殿门口,没送。
韩谈走过来,低声问:“他们能撑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
陈砚道,“第一批人,本来就是要被砸的。
但只要有一个没倒,后面的人就能跟着站进来。”
他转身回殿,袖中那块陨铁又摸了出来。
指尖划过裂纹,忽然用力一压。
血渗出来,顺着铁面流下,滴在门槛上,砸出一个小坑。
殿外,最后一缕阳光照在新吏们的背影上。
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宫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