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谈回来时,天刚亮。
他站在殿门口,没进。
陈砚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块陨铁碎片,边缘磨得亮。
韩谈知道那是从冯劫手里拿回来的,原本在案上留下过印痕,现在印没了,铁却还在。
“冯劫出城十里,你才回来。”
陈砚把铁收进袖中。
“他走得很稳。”
韩谈道,“路上一句话没问,只在岔口停了半刻,看了眼北边。”
“他知道轻骑要动。”
“属下放了话,说雁门已调人进山,修箭楼。”
陈砚点头。
他知道世家今夜必聚。
冯去疾不会坐视边军异动而无动于衷。
只要他们把注意力放在北境,南阁的事就能落地。
“寒门十人,到了吗?”
“巳时初刻到的,在偏院候着。
穿的都是粗布,没带仆从。
有个是从陇西赶来的,脚底磨破了,云姜的人刚给他上了药。”
“谁上的?”
“一个叫阿蝉的宫女,云姜的耳目。”
陈砚没再问。
他知道云姜最近常去太医署翻《墨经》,但她的人出现在南阁,不是偶然。
她开始关心政令怎么走,而不仅是药怎么配。
“让他们换衣,梳,笔袋挂好。
一个时辰后,南阁见。”
韩谈应声要走,又被叫住。
“笔呢?”
“三日前就备好了。
玉管,狼毫,刻着‘秦吏’二字。
云姜验过,说墨里加了松烟和铁屑,写出来的字不易褪。”
陈砚起身,走向铜镜。
镜面映出他脸上的轮廓,没什么表情。
他抬手整了整衣领,动作很慢。
他知道今天不是杀人,是立人。
南阁不大,但够用。
十名新吏站在殿中,站得笔直。
他们穿的是新制的深衣,黑底红边,腰束革带,左腰挂印,右腰挂笔。
这是陈砚定的规制——官服不按品级,只分职司。
印是铜的,刻着“咸阳令史”
或“内史佐吏”
;笔是玉的,沉手。
陈砚走进来时,没人说话。
他站在阶上,扫了一眼。
这些人年纪从二十到四十不等,有农夫之子,有戍卒遗孤,也有小吏后代。
他们不熟礼数,但眼神不躲。
“你们知道今天为何在此?”
没人答。
“不是因为你们孝悌,也不是因为你们会背《诗》《书》。”
陈砚声音不高,“是因为秦缺人。
缺能做事的人。”
他走下台阶,走到第一人面前。
那人姓李,原是郡县仓曹小吏,因查出主官贪粮被贬。
陈砚伸手,将他腰间歪了的笔袋扶正。
“从今日起,你任内史佐吏,专管粮册稽核。
每月初五,直接向御史台报账。”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出声,只低头。
陈砚继续走。
第二人是匠户出身,懂水车修造。
授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