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将最后一片竹简投入火盆,火星溅上袖口,烧出一个小洞。
他没抖手,任那点焦黑蔓延成线。
影密卫在门外候了半刻,才敢通报:朝会已备。
大殿上,冯去疾站在左列位,玉笏拄地,指节微微颤。
他刚从渭水巡查回来,袍角还沾着泥点。
陈砚不看他,只抬手让韩谈呈上一只铁犁。
那犁头错金嵌纹,刃口打磨得亮,在殿中铜灯下泛出冷光。
“此为匠作署新铸。”
陈砚将犁搁在丹墀前,“耕深三寸,日可垦田二十亩。
冯相博通典章,可知若关中八百县尽用此器,三年可增粮几何?”
冯去疾未答。
他盯着犁身,目光缓缓移向陈砚袖口的焦痕。
他知道那火盆烧的是什么——昨日匠作署呈报的陨铁流向账册,前页被焚,后页却留了三月空档。
他张了张口,终是闭上。
陈砚转身,对章邯道:“雁门战报。”
章邯出列,手中托着一支箭簇。
箭尾刻着巴蜀冯氏商号暗记,与昨日影密卫截获的私盐麻袋印记一致。
他将箭簇插入殿前沙盘,正对岷山铜矿位置。
“匈奴游骑昨夜犯边,用的是改良连弩。”
章邯声音低沉,“箭簇齿距与匠作署废料图纸相符。”
殿中一阵骚动。
李斯旧部中有人冷笑:“匠器外泄,主官当斩。”
陈砚不语,只挥手命韩谈展开地图。
整幅关中舆图徐徐铺开,红线标出六国残部活动轨迹,蓝线为匈奴南下路径,黑点则是近三年私盐贩运案地。
三线交汇,皆指向巴蜀。
“三股势力共用一源。”
陈砚指尖点在图上,“铜矿、盐路、军械,皆出自同一张网。
今日起,税吏佩刀入矿,军功爵可换耕牛。
三年内,若关中粮仓不满,本县自请削爵。”
冯去疾终于开口:“郡县改制过急,恐失人心。”
“人心?”
陈砚从案下取出一卷竹简,摔在阶前,“这是岷山十三县私盐账册。
诸位不妨看看,哪家祠堂没收过冯氏的供奉?”
殿内骤然安静。
冯去疾脸色铁青,却不退步。
韩谈低声禀报:“墨家钜子已在偏殿候命。”
陈砚整了整衣袖,往偏殿去。
钜子坐在案后,铁杖横膝,面前摆着一具拆解的连弩。
他抬头,目光落在陈砚肩头:“你烧了假账,真账呢?”
“在匠作署库房。”
陈砚拿起传动轴,卸下陨铁内衬,换上普通精铁,“真货在此。”
钜子弟子欲言,被他抬手止住。
老人盯着那根轴,忽然道:“三处工坊每月耗陨铁三十斤,库报仅十斤。
你放水,是为钓鱼?”
“是。”
陈砚点头,“鱼已上钩。
三日前,雁门截获的连弩用的是错版图纸——我们故意漏出去的。”
云姜站在角落,药囊轻响。
她没说话,只将听诊器贴在案底,片刻后抬头:“北巷有脚步,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