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机关震颤未止,韩谈低头查看,只见鲁班锁半扣已松,暗格边缘露出一线微光。
陈砚抬手示意噤声,从袖中取出浑天仪,将玉珏嵌入底座凹槽。
星盘投影轻移,落点正对南麓一道隐蔽谷口。
他凝视片刻,将仪器收回,低声下令:“熄所有火把,只留伤营药炉微光。
令韩姬继续煎药,声不可断。”
亲卫领命而去。
雾气弥漫,道旁枯草低伏,远处蹄声渐近,沉稳有序,不似流寇奔袭。
陈砚解下冕服外袍,交由随从裹于马背,显出内衬轻甲。
他取出虎符残片,握于左手,缓步立于道心,目光直迎前方。
铁蹄踏地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破雾而出,玄甲覆身,马皆裹黑布,旗杆未悬号令。
为者勒马停步,目光如刃,扫过陈砚身形,又落于其手中虎符。
片刻,他翻身下马,甲胄铿然作响,单膝触地:“少府令章邯,奉命巡查边道,见驾迟误,罪该万死。”
陈砚未扶,亦未答礼,只将虎符翻转,使其“邯”
字刻痕正对来人。
章邯眼角微动,未言,只低头再拜。
其身后副将司马欣冷眼旁观,冷笑一声:“公子素居宫中,嬉游无度,今陷险地,竟敢立道中待援,是不知死乎?”
陈砚不怒,反转身指向道旁坡地:“取沙盘来。”
亲卫以木架支起浑天仪,横杆为轴,就地铺沙成图。
陈砚以指尖为笔,勾出崤山南线地势,断崖、隘口、水源一一清晰。
他指一处凹谷道:“若敌军欲歼我部,当趁夜火攻,断其退路,再以轻骑封锁谷口。
今尔等列阵而进,蹄声齐整,旗未藏号,分明是示我以正,非袭我以诡——此非敌,乃可谈之人。”
章邯抬眼,次正视陈砚面容。
此人虽面色苍白,肋骨处缠布渗血,然立姿沉稳,语不疾不徐,沙盘走势竟与军报所载地形分毫不差。
陈砚又移指东南:“项氏残部七战七捷,士气已骄。
然其胜后焚粮,败后散卒,军无恒制,将无久属。
此非霸业之师,乃流寇之雄。
若我为将,当以坚壁清野困其粮道,再以游骑断其归路,不出三月,自溃。”
章邯沉默。
司马欣欲辩,却被其抬手制止。
章邯低声道:“公子何以知项氏必缺粮?”
“颍川大旱三年,楚地存粮不足半载。
彼辈起于会稽,远征千里,未立根基,所掠皆尽于火。
今无后援,唯靠裹挟流民,此等军,能战一时,不能持久。”
陈砚收回手,拂去指尖沙粒,“你若不信,可遣斥候查其退路村落,必见空仓焚灶。”
章邯未应,却命副将取军报呈上。
粗略翻阅,果有“东南村落粮尽,民逃十室九空”
之报。
他合卷,目光深沉:“公子所言,与前线军情暗合。”
陈砚点头,从袖中取出竹简,翻开抚恤一栏,指“免赋终身”
四字:“昨夜十七人战死,我已下令其家免赋终身,赐帛米,子嗣补入郎中卫。
本县治政,唯实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