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静,却次点出“章邯”
与“刑徒军”
六字。
使者瞳孔微缩。
此二人此前从未并提,更未见诸朝报。
如今脱口而出,如早有筹谋。
“刑徒军未成,章邯未奉诏,君何以凭空言三十万?”
使者冷笑。
“本县治民,知关中囚徒之数,知兵器库藏之量,知驰道可运兵几何。”
陈砚缓缓道,“尔可不信,然六国遗老必信。
彼等巴不得秦内斗,好趁机起事。
朕今日所言,非对尔说,乃对天下说。”
他起身,绕案而前,距使者仅三步。
他低声道:“回去告诉扶苏:朕不退。
非因恋位,而因知退则天下大乱。
若他真欲安秦,可入咸阳共议国是。
若欲夺位,朕亦不惧。”
使者后退半步,握节之手微紧。
陈砚忽又放缓语气:“朕知尔此来,非仅为质询。
尔主欲观朕虚实,欲测朝中裂痕。
朕今日所言,皆可传之。
李斯欲权,赵高欲专,冯去疾欲复古——此三人之争,愈烈愈好。
秦廷越乱,六国越喜。
彼等必以为有机可乘,必急于动。”
他嘴角微扬:“尔可如实报之。”
使者目光骤冷:“君是在诱天下反秦?”
“非诱,是等。”
陈砚回坐,指尖再叩案三下,“乱自上作,变由外生。
朕只须坐守中枢,待其自溃。
尔主若不动,朕亦不动。
然若彼先动,则失道在彼,不在朕。”
殿内寂静。
使者终知此行无功。
他收节,躬身,未再言辞,转身离去。
陈砚未送。
待其身影消失于廊外,他取出浑天仪底座暗格中的那枚异齿——韩姬所留,齿轮斜角切削,与星盘传动轴吻合。
他将其重新嵌入,但调整角度,使星盘投影偏移三度。
此偏差细微,非专业匠人不可察,却足以扰乱观星占卜之准。
他合上机关,将浑天仪推回原位。
半个时辰后,韩谈入禀:使者离宫时,随从于松林小憩,遗落一卷竹简,题为《关中屯粮分布》。
守卫未追,任其被林中黑衣人取走。
陈砚点头,未语。
他知道,那竹简是旧册,数据滞后三月,却特意标注“咸阳仓虚”
四字。
六国探子得之,必报“秦无粮,可举事”
。
陈胜在泗水,项梁在会稽,皆将心动。
夜半,陈砚独登观星台。
星盘已按新角度运转,投影落于云中君炼丹房上方三尺。
他凝视片刻,取出袖中奏折,抽出夹层焦简,轻抚“北井”
二字。
他未焚,未藏,仅将其压于星盘底座之下。
此简将随明日奏报一并呈递,流入宫外文吏之手。
六国密探必得之,必解为“北宫将变”
,必催促扶苏起兵。
他转身下台,步至台口,忽止步。
观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