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在疑。”
陈砚缓缓坐正,“但我不怪你。
若我是你,也会疑。
可你没动那竹片,也没声张——这便是信。
哪怕只有一分,我也要握紧。”
韩谈喉结微动。
陈砚忽而换了个语气,懒散道:“说来,昨夜我翻旧物,见一只浑天仪残件,齿轮锈死,轴心偏移。
先祖在时,常召匠人入宫修缮。
你说,如今宫中可还有这般巧手?”
韩谈稍顿:“匠作署有个女吏,姓韩,名姬,曾随工师学过机关术。
只是……”
“只是什么?”
“她性子孤僻,同僚排挤,近年已少承差事。”
“韩姬?”
陈砚轻念,“与你同姓,可是亲眷?”
“舍妹。”
“哦?”
陈砚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却不显急切,“既是巧匠之后,何不让她来看看?那浑天仪若能修好,也算大功一件了。”
韩谈低头:“容卑职去问。”
“去吧。”
陈砚摆手,躺回榻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执问从未生。
韩谈退下,步履沉稳,但袖中竹片紧贴掌心,微微烫。
陈砚睁眼,指尖在榻沿轻叩三下——三策未改:减徭役、查隐户、汰冗官。
他将这九字默诵三遍,压下脑中翻涌的碎片:赵高的冷笑、诏书火光、沙丘风声。
胡亥的记忆如毒藤缠绕,但他不能乱。
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未时刚过,两名内侍奉李斯之命入殿,称“清点御物,以防遗失”
。
陈砚早已换上宽松深衣,带松散,正趴在案几上研究一幅地图,不时用茶水在地图上勾画,嘴里嘟囔着一些奇怪的话语。
内侍低声通禀,陈砚猛地将地图揉成一团扔向内侍,大笑起来:“莫要扰我寻宝!”
说着摇摇晃晃地起身,假装站立不稳撞翻了旁边的烛台,趁乱将那枚写有关键内容的竹简藏入袖中。
内侍互视一眼,不再多查,匆匆退下。
陈砚跌坐席上,喘息佯醉,目光却扫向门侧——韩谈立于阴影中,方才全程未动,此刻却悄然弯腰,从砖缝中抽出那枚残简,迅藏入袖袋。
陈砚垂眸,不动声色。
夜复临,铜漏再至子时。
陈砚坐于榻角,取出新竹简,以指甲刻写:
“韩谈,影密卫旧部,守口如瓶,然有隙可乘。
一、拾竹不报,存私心;二、妹受排挤,怀怨;三、夜察残简,已生疑。”
他停笔,回想韩谈袖口一闪而过的暗纹——半条盘蛇,隐于织线之下。
影密卫标记,非普通宦官可有。
此人身份不纯,职责或涉监察皇子。
再刻:
“韩姬,机关术,可用。
引见须缓,不可急召。
借修器为由,名正言顺。”
他合简,藏于卧榻夹层。
起身时,头痛骤起,如刃劈颅。
胡亥残魂闪现:赵高俯身低语,手中竹简燃起火光,李斯背影立于诏书之前。
陈砚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