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洱海就在眼前,波光一直荡漾到窗棂之下。
他付了钱,住了下来。
……
十月十七日,阴
住下三天了。
没有纸笔,用电脑记。
房子很老,木头地板走上去会出吱呀声。
窗户对着洱海,西边。
每天下午,太阳会从苍山那边落下去,把整个湖面染成一种复杂的颜色,金色,红色,紫色,混在一起,不停地流动,直到最后一丝光被吞没。
然后天就很快暗下来,湖变成墨蓝色,对岸的灯光星星点点,很远。
早上通常是被鸟叫醒的,种类很多,叫声也杂,听不懂。
然后能听到楼下老奶奶生火做饭的声音,柴火的味道会飘上来,还有淡淡的米香。
这里很安静。
比书房安静。
书房的安静是绷紧的,是思维高运转前的蓄势。
这里的安静是松弛的,是散漫的。
风声,水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还有远处公路上极细微的车流声,它们构成了这里的安静。
不怎么想说话。
老奶奶每天会给我送两顿饭,放在门口的矮凳上,用纱罩盖着。
菜很简单,新鲜的蔬菜,有时有一点湖里的鱼。
她从不敲门,放下就走。
我也很少遇到她。
这样很好。
电脑放在桌子上,那两篇论文在里面没再看过,像两个沉重的秘密。
……
十月二十二日,晴
今天沿着湖边走得很远。
离开村子,朝着人更少的地方去。
路是土路,坑洼不平。
湖边生长着大片的芦苇,已经抽穗,在风里摇晃,出沙沙的响声。
水很清,能看到底下圆润的石头和水草。
有白色的水鸟站在浅水里,一动不动,然后猛地低头啄食。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着湖水。
它不是平的,近处看,有细细的波纹,一层一层,永不停歇地推向岸边。
阳光在水面上跳跃,碎成无数片金子。
看得久了,会觉得那片光在旋转,要把人吸进去。
想起那个下午,在白板前的感觉。
那种渺小。
在这里,面对着这片巨大的、沉默的、自顾自波动着的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山在那里,水在那里,云在那里,它们存在了千万年,不在乎有没有人看,不在乎有没有人理解它们的“存在”
。
数学的世界,大概也是这样的。
那些真理,那些结构,它们就在那里,冰冷,精确,永恒。
我的证明,不过是偶然间,掀开了帷幕的一角,瞥见了后台运转的无数精密齿轮中的一个小小的齿牙。
这算是一种……安慰吗?不知道。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村子里没有路灯,只有各家窗户里透出的、昏黄的光。
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回走。
……
十月二十九日,雨
下雨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从昨晚开始就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