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坐在紫檀木宝座上,手中的佛珠捻到第三圈时,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的皇后。
皇后刚要欠身,那抹明黄凤袍的衣角还没离开坐垫,就被太后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那目光沉静如深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威严,皇后的动作霎时僵住,手下意识地覆在小腹上,指尖冰凉。
“母后……”
皇后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见太后微微摇头,佛珠在她腕间轻轻转动,出细碎的木响。
殿中安陵容谢恩的声音还未散尽,皇帝晋封的谕旨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还未平息。
皇后看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伏在地上,鬓边的银簪在烛火下闪着光,心中的火气像被炭盆闷着,烧得慌——
一个家世不显的贵人,不过几句话讨了皇上欢心,竟能一步登天晋嫔位?
她指尖攥紧了帕子,帕角绣着的凤纹被捻得变了形。
皇后本预备起身说几句“谨贵人虽占理,却也该敬着王爷”
的场面话——
这话既显得她身为中宫宽和,又能不动声色压一压安陵容的势头,正合了“劝和”
的体面。
可目光刚掠过太后,那凌厉的眼神令她生寒。
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皇帝已开口定了调,那“晋嫔位”
的谕旨掷地有声,她的动作便僵在了半空。
“皇上这是……借她的手敲打老十呢。”
皇后心中咯噔一下,指尖下意识抚上小腹。
龙胎在腹中轻轻动了动,似在提醒她沉住气。
皇上登基两年,最忌亲贵恃宠而骄,敦亲王与年羹尧走得近,早是眼中钉,今儿安陵容一番话,恰合了皇上想敲打却不便明说的心思。
她若这时出声,反倒像在替敦亲王张目,岂不是触皇上的逆鳞?
皇后望着太后鬓边那支赤金扁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心头那点因被眼神制止而生的不快,像被炭盆里的热气烘化了,反倒浸出几分后怕的湿意。
她指尖捻着宫女刚递来的帕子,熏笼的暖意透过锦缎渗进掌心,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的念头有多孟浪——
若真按那“劝和”
的话说出口,岂不是明着与皇上的意思相悖?
“还是太后看得透彻。”
皇后在心里暗叹,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后正低头摩挲佛珠,那串紫檀珠子被盘得油亮,转得沉稳,倒比她这中宫还像定盘星。
她深吸一口气,将帕子按在膝上,目光落回安陵容身上。
那新晋的谨嫔正垂听皇上说话,月白宫装的裙摆铺在金砖上,像片安静的云。
“杭州织造……正六品……”
皇后无声念叨着,指尖轻轻点了点小腹,那里的龙胎是她最硬的底气。
安陵容就算晋了嫔位,家世摆在那儿,将来最多混到妃位,难道还能越过她这中宫去?
前头还有个华妃,仗着年羹尧的势,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安陵容刚冒头,两人迟早要斗起来,她且隔着帘子看这场戏便是。
“刚入宫时,瞧着像株没风骨的菟丝子。”
太后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对竹息姑姑道,“如今倒长出些松柏气了,应对亲王也敢接话,却又没失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