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遇见的太监宫女们脸上都漾着喜气,见了她便躬身行礼,眉眼间的笑意藏不住。
竹息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新皇刚登基,根基未稳,皇后虽已过盛年,却诊出了身孕,这可是关乎国本的天大喜事。
消息传遍各宫时,各宫主子们谁也不敢怠慢,或是赏些锦缎银锞,或是分些时新点心。
底下人得了好处,自然个个眉开眼笑。
连带着宫道上的风,都似裹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竹息拢了拢匣上的锦袱,脚步不觉加快了些。
到了景仁宫,皇后正歪在铺着貂毛垫子的软榻上,手里翻着《佛经》。
见竹息进来,忙要起身行礼,被竹息按住了:“皇后娘娘快坐着,太后特意吩咐了,不让您动气。”
她把画匣子呈上:“这是太后让奴才送来的《观音送子图》,主子说,让您踏踏实实养胎,宫里的事有她老人家担着呢。”
皇后打开匣子,见画中观音慈眉善目,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笔触细腻,气韵生动。
她轻轻抚摸着画轴,眼眶有些热:“替我谢太后恩典,等我身子好些,亲自去寿康宫谢恩。”
“太后说了,不用急,”
竹息笑着说,“您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自己,等过了三个月,胎象稳了,再去不迟。”
送走竹息后,皇后把画挂在寝殿内的墙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画上,仿佛观音的衣袂都在飘动。
她抬手抚上小腹,那里还平平坦坦,却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悄孕育。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桂花的香气,也带着整个后宫的期盼。
她再清楚不过,从这一刻起,这腹中的小生命,不单是她与皇上的骨血,更是整个乌拉那拉氏的根脉与指望。
殿角的自鸣钟滴答轻响,映着窗棂投下的碎金般的日光,她俯下身。
唇边漾开一抹极轻极柔的笑意,对着腹中低语:“辉儿,这次额娘护着你,咱们娘俩,定要平平安安的。”
景仁宫的热闹尚未歇脚,各宫的心思早已活络开来。
碎玉轩里,莞贵人正临窗描着兰草,流朱捧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进来,低声道:“小主,景仁宫那边传开了,皇后娘娘确是有孕了。”
莞贵人笔尖微顿,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她淡淡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该贺的。”
可眼底那抹深思,却藏着几分对后宫波谲云诡的了然。
储秀宫的窗台上,一盆新供的绿萼梅开得正俏,细蕊沾着晨露,透着股清冽的寒香。
安陵容扶着窗沿,指尖轻轻点过冰凉的花瓣,耳边还回响着宫女刚报来的消息——皇后确是有孕了。
她眉尖微蹙,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那皇后平日里端着中宫的宽和架子,可眼底的算计与狠戾,她是见识过的。
如今竟真的怀上了?
安陵容望着梅枝上蜷曲的花苞,心思转得飞快:都说高龄妇人难有孕,可真怀了的也不是没有。
只是……她轻轻吁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这把年纪怀的胎,能顺顺当当生下来,母子都康健的,终究是少数。
若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将目光移回案上的绣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