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战立在山巅的青石上,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山峦。墨绿的林莽像被老天爷泼翻的绿墨,在天地间铺展得无边无际,山坳里蒸腾的雾气缠着峰峦,若隐若现的峰尖恍若浮在云海里的孤岛。他眉头蹙得紧紧的,两道眉峰像拧在一起的粗麻绳,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此刻却挡不住他心头的沉郁。
“这山太大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山风卷着散进林子里。可不是么,层叠的山脊一道接着一道,深谷里藏着密不透风的老林,藤蔓缠得比胳膊还粗,别说找敌人,就是熟路的猎户也常在此处绕晕了头。若是大张旗鼓地搜,跟在黑夜里举着松明火把瞎晃没两样,敌人在暗处瞧得真真的,指不定在哪片崖壁后设下陷阱,等着他们往里钻。
思忖间,他抬手从肩头取下竹笼,里面两只信鸽正不安地扑腾着翅膀。那鸽子羽毛白得像落满了雪,眼瞳黑亮如点漆,爪子被细细的红绳系着,绳结上还坠着小巧的铜铃。独孤战指尖拂过鸽背,羽毛柔滑得像缎子,他轻声道:“辛苦你们了。”说罢掀开笼门,将鸽子递向众人。
接鸽子的汉子手指微微发颤,掌心托着的不仅是两只轻盈的鸽儿,更像托着整片山林的希望。鸽儿似通人性,在他掌心蹭了蹭,铜铃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在寂静的山巅格外清亮。
“进山后各自小心,”独孤战的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队伍,每个人的靴底都沾着新鲜的泥,腰间的兵刃闪着冷光,“探子已撒出去了,若见着三棵长在一块儿的老松树,那附近便是敌人常出没的地界。遇着情况别硬拼,让信鸽带消息回来。”
众人齐声应着,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动,很快便钻进了密林深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树叶吞没。
独孤战在山巅多立了片刻,山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转头看向临时搭起的营帐,巩执事正指挥着士兵给马匹上鞍,马蹄铁敲在石头上“当当”响;尚执事蹲在篝火边检查箭囊,每支箭的箭羽都捋得整整齐齐。两千人马像蓄势待发的黑豹,屏着呼吸,只等一声令下便如箭般窜出。
“巩执事,”独孤战扬声喊道,“西南山坳里多瘴气,让弟兄们备好解毒的药草,嚼在嘴里再走。”
“得令!”巩执事应着,转身便招呼士兵分发药草,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苦的草木气。
另一边,项执事正拿着地图比划,千执事凑在旁边,手指点着图上的红圈:“这西北的黑风口地势险,怕是得派些轻功好的弟兄先去探探路。”项执事点头,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狼粪——这是用来传递信号的,燃起来烟浓得很,十里外都能瞧见。
独孤战望着这一切,眉头渐渐舒展了些。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青石板上,像一道沉稳的界碑。山风里混着松脂的香气,远处传来信鸽清脆的咕咕声,他知道,这盘棋已经铺开,只待落子的那一刻了。
独孤战站在山巅那块被风雨磨得溜光的青石上,鞋跟叩击石面的轻响被风揉碎在林莽里。眼前的山峦像被老天爷泼了整罐的翡翠浓墨,墨绿顺着山脊流淌,漫过深谷,漫过云霭,连空气里都飘着松针与潮湿泥土的腥甜。山坳里的雾正慢慢爬,缠在峰尖上像裹了层纱,那些露在雾外的岩石便成了孤岛,沉默地浮在白茫茫的云海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