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彻底沉寂下来,唯有篝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江天雄派去的杀手带回了些野果和用皮囊装着的清冽山泉。陈然接过,再次走入木屋。
地上的碎瓷片已被邀月不知用何处拂到墙角,她依旧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白衣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孤寂,仿佛与周遭的简陋格格不入。
陈然将野果和清水放在桌上仅存完好的地方。
“山中清苦,聊以果腹。”
邀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入定的老僧,只是那微微绷紧的肩线显露出她并非毫无所觉。
陈然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明日清晨,我们动身离开。”
邀月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冷得像冰:“你要带本宫去何处?”
“一个安全的地方,利于宫主养伤。”陈然顿了顿,“当然,宫主若自觉伤势无碍,现在也可自行离去。我天意城,绝不阻拦。”
邀月猛地转过身,眸光如电,直射陈然:“你当真放我走?”
“自然。”陈然语气坦然,“我说过,之前是受雇,如今雇主所托我已尽力,你我也算两清。是去是留,宫主自决。只是……”他话锋一转,“以宫主此刻状态,能否安然走出这栖凤山,能否躲过那些闻风而动的‘正道侠士’和朝廷耳目,就非我能保证了。”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邀月的现状。她此刻功力十不存一,形同废人,若孤身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骄傲如她,岂能容忍自己落入那些她平素视若蝼蚁的人手中,受尽屈辱?
留下,是寄人篱下,受制于这神秘莫测的天意城主。
离开,是自寻死路,甚至可能死得毫无尊严。
两害相权……
邀月死死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一生何曾受过如此胁迫,陷入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良久,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本宫……随你安排。”
说出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
陈然点了点头,似乎早料到这个结果。“明智之选。宫主早些休息。”
他退出木屋,轻轻带上门。
陈然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繁星点点。
次日拂晓,晨雾未散。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栖凤山。
邀月被安置在一辆早已准备好的、外观朴素的马车内,风吹雪负责看顾。陈然、狄云、江天雄以及天意城精锐散布四周,伪装成一支小型商队,沿着偏僻小路,向着与莫虎返京大队截然不同的方向行去。
马车颠簸,邀月靠坐在车厢内,闭目调息。她能感觉到那《易筋经》的内力依旧在自己经脉中残留着一丝温润的痕迹,与自己冰寒的明玉真气形成微妙的对峙与平衡。
她尝试驱散,却发现那内力虽弱,却韧性十足,如春雨润物,难以根除。
“陈然……天意城主……”她心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杀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交织。
车窗外,山林倒退,前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