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远的目光淡淡扫过地上泼洒的面粉、被抬走的猪油缸、以及歪斜的门板,最后落在赵师爷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唇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声音依旧平和:
“赵师爷好大的威风。
我小河村的村民,犯了何等滔天大罪,竟劳动师爷亲自带人,又是断供,又是封店,还要拿人?”
他语气不急不缓,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随意,却让赵师爷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
“陆村长言重了,”
赵师爷连忙拱手,姿态放低了不少,“下官也是职责所在。”
“这黎青青收留之人,身份存疑,重伤在身,行迹鬼祟,恐非善类。
下官也是为了小河村安危着想,不得不严加盘查……”
“哦?身份存疑?”
陆宸远轻轻打断他,指尖随意地拂去沾在衣袖上的几片茶叶。
“你说的是那位在黎姑娘家养伤的沈姓后生?”
赵师爷心头一跳:“正是!
陆村长也知晓此人?”
“自然知晓。”
陆宸远微微一笑,可那笑容在赵师爷看来却格外瘆人,“沈小哥儿的路引和伤情文书,是我亲自查验过,并让里正做了登记的。”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赵师爷一眼,道:“山民遇匪,家破人亡,投奔表亲,属实可怜。
怎么,赵师爷是觉得我陆某人老眼昏花,识人不明?还是觉得小河村的里正徇私枉法,包庇匪类?”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
明明脸上带着笑,语气也温温和和,可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如同山岳般沉沉压下。
赵师爷被他看得心头毛,额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浸湿了鬓角。
“不……不敢!
下官绝无此意!”
赵师爷慌忙摆手,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陆宸远亲自作保?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深知眼前这位年轻村长的分量,绝非自己能硬撼的。
主子交代的任务固然重要,但若因此彻底得罪了陆宸远,惹出他背后深不可测的力量,恐怕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如此一来,完成不了主子的任务是死,得罪了陆宸远也是个死字,真真是进退两难。
“既无此意,”
陆宸远终于在他面前站定,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
“那赵师爷今日这番兴师动众,毁人门面,断人生计,又是为何?难道我小河村的规矩,是赵师爷想破就破的?还是说,赵师爷觉得我陆某人的面子,在您这儿,不值一袋米、一缸油?”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在赵师爷心头。
赵师爷脸色煞白,腿肚子都有些软。
他强撑着,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误会!
陆村长,这……这纯属误会!
下官也是受了些不实的举报,一时情急,查证不清,行事……确实有些鲁莽了!”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对着衙差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
把东西都给黎姑娘搬回去!
快!”
衙差们面面相觑,手忙脚乱地将抬出来的猪油缸又吭哧吭哧地搬回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