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如同泼洒的鲜血浸染着军港,一艘艘毫发无损,看上去还颇有威武之气的战船,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入港湾,桅杆上的旗帜无精打采地垂落,甲板上,士兵们大多沉默不语,脸上半是颓唐半是茫然,还夹杂着一丝兴奋的神色,码头上,少了迎接凯旋的喧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舟山群岛是红毛番的地盘,虽然红毛番给刘国轩等人安排了住宿之地,刘国轩却没有去住,依旧宿在停在港湾里的旗舰之上,安排好兵马和船只之后已经时至深夜,大部分区域的灯火已经熄灭,唯有主帅舱室内还亮着昏黄的光。刘国轩卸去了甲胄,只着一身宽松的布袍,坐在案前,就着一盏油灯慢悠悠的擦拭着那把心爱的短铳,仿佛之前那场损兵折将的败退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此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一名亲兵走了进来,朝刘国轩行礼道:“督帅,黄副帅来求见,只有他一人,而且……是忽然出现在船下的,恐怕是躲着巡哨和哨位,甚至是躲着水寨港口里头的火把光亮,悄悄摸黑过来的。”
“哦?”刘国轩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面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进来吧,他既然是悄悄地来,本帅也悄悄地见,你亲自带着人看好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半步!”
那名亲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黄良骥领来,黄良骥一身普通郑军号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焦虑,与平日里那个冯锡范麾下得力干将的形象颇有不同,他躬身行礼,声音压的很低:“督帅,末将有要事要与督帅商议,故而深夜前来拜访,请督帅恕罪。”
“既是要事,何罪之有?”刘国轩淡淡的笑着,手中擦拭的动作并未停下:“黄副帅,此处仅你我二人,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
黄良骥走近几步,在刘国轩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斟酌着词语道:“方才……红毛番的那个博特,去找过冯监军了,博特说,他们在马六甲的殖民地遭到鹰格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袭击,形势危急,他们必须立刻率舰队回援巴达维亚,然后转赴马六甲。”
黄良骥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冯监军一听就炸了,在舱室里大发雷霆,摔了杯子,指着博特的鼻子骂他们背信弃义,说马六甲和舟山相隔万里,鹰格兰人袭击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送到?就算真有急报,巴达维亚来的报信船只也要在台湾中转,台湾那边怎么会没有消息送来?红毛番摆明是要逃!说好的合兵夺取浙东,如今寸功未立就要溜走……”
刘国轩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冯锡圭嘛,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冯锡范他们不会用人,把他摆在这错误的位子上,他在台湾一直管着这与外夷番邦交际之事,红毛番这点小把戏瞒不过他。”
“红毛番此番几乎是倾巢而出,他们在南洋经营多年,岂会不对老对手鹰格兰人多加提防?这等借口,骗骗三岁孩童尚可,确实如监军所言,不过是找个借口临阵脱逃而已。”
刘国轩站起身,走到舷窗边,望着窗外港湾中那些荷兰战舰模糊的轮廓,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淡然:“红毛番与红营,本就没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他们此番兴兵,说到底,不过是与红营谈判破裂之后,受红营贸易制裁和海禁,见红营初定江南,又逢天灾,想趁机以武力施压,以打促谈,妄图重新打开贸易门户、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