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长乐宫的桑园便蒸腾起潮湿的暖意。胭脂桑的新叶卷着嫩红的边,像被春日吻过的唇;墨叶桑的老枝上钻出翡翠般的新芽,叶片舒展时带着细微的脆响;去年深秋种下的茶香桑最是泼辣,短短三月已长到半人高,卵形的叶片上覆着细密的绒毛,风一吹就飘来淡淡的兰花香。凤染霜披着件浅碧色的罗纹披帛,正蹲在田埂边查看新铺的滴灌竹管,指尖划过竹节上的细孔,水珠便顺着孔眼凝成珍珠,轻轻落在桑苗根部的土壤里。
“娘娘,北方急报!”内侍监的小太监踩着晨露奔来,明黄色的报急笺在手里微微发颤。
慕容冷恰好从宫道走来,玄色锦袍上沾着些晨雾,接过笺纸扫了两眼,眉头微微蹙起:“河套地区遭遇倒春寒,刚移栽的墨叶桑冻枯了三成,蚕农们的春种蚕种也受了寒,怕是要误了春蚕期。”
凤染霜心里一沉,起身时带起的泥土落在罗裙上也未察觉:“北方本就春寒料峭,墨叶桑虽耐旱,却耐不住骤冷。守苗爷爷去年改良的‘北抗桑’苗情如何?”
“守苗爷爷和陈老伯刚从西洋传回的信里说,北抗桑在西洋温带地区长势极好,可国内北方的幼苗还在苗圃培育,要到暮春才能移栽。”慕容冷将信递过去,目光落在桑园东侧那片葡萄架上——去年风澈种下的葡萄籽已长成蜿蜒的藤蔓,新抽的卷须正缠着竹架往上爬,“户部尚书已在殿外候着,说北方各州府都在催要抗寒桑苗和新蚕种。”
正说着,源溪抱着厚厚的《桑蚕养殖汇编》走来,封面上的桑蚕图案旁又添了行小字:“西洋桑苗驯化记录”。她显然也听闻了消息,翻开汇编第三卷:“染霜姨,《齐民要术》里记载过北方蚕室加温之法,‘屋内四角着火,以保蚕温’,但此法容易烤焦桑叶。宋元时北方农书里有改良方案,在蚕室四壁垒空龛,龛内放熟火加温,既能控温又能保湿。”
风澈拎着个竹编小篮从葡萄架后钻出来,篮子里装着几颗刚孵出的蚁蚕,通体翠绿,正是岭南彩蚕的后代:“娘,小雅姐姐寄来的茶香桑种子在暖棚里发了芽!她说岭南的春蚕已经三眠了,还说要给我寄新采的桑芽茶。”见众人神色凝重,他的笑容慢慢收了,“是不是北方的桑苗出事了?我可以去送新种子!”
凤染霜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扫过满园蓬勃的桑苗:“不是送种子那么简单。北方现在缺的是能立刻栽种的桑苗,还有能抗寒的蚕种。源溪,你即刻整理北方蚕室加温的技术要点,配上图示发给各州府;风澈,帮花汐把去年缫出的茶香蚕丝打包,这种丝韧性强,织成的蚕匾透气性好,适合北方湿冷环境;陛下,烦请你召集工部,把暖棚里培育的北抗桑幼苗移栽到可移动的木盆里,用马车加急运往北方。”
“那娘娘你呢?”风澈拉着她的衣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