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混合着汗味,在黑暗的河滩上无声弥漫。
只有铁铲剐蹭柳条、泥土挤压时沉闷的声响,和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微弱地起伏。
三更刚过,骨勒多吉示意一个壮丁递过一个皮囊。
皮囊里面装着一种泛酸、有些刺鼻气味的水,这是发酵过的马尿混合了少量硫磺熬煮的药水。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黄褐色的液体沿着刚铺好的羊羔土层边缘浇了下去。
水迅速渗入土层,碰到羊羔土的区域,似乎能听到极其细微、如同某种东西在贪婪吞咽的“滋滋”声。
那是羊羔土开始吸水膨胀了。
整个填埋区域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沉重、坚硬了些许。
远处城头,偶尔有一队士兵提着灯笼沿着城墙巡弋而过。光晕扫过护城河黑沉沉的水面,很快又隐没在黑暗中。
时间在无声的劳作中被风一点点吹走。
当东方地平线终于透出一丝模糊的灰白时,一道长约五丈、宽约一丈,全部由红柳条和膨胀羊羔土构筑的“地底暗墙”,已经沉甸甸地伏在离统万城西北护城河不远处的河滩之下。
羊羔土持续吸水膨胀的巨大内应力,正从地下无声地作用于那条看不见的暗河水流。
三百个精疲力尽的蕃兵壮丁按命令悄然后退,抹去痕迹,消失在西军大营的方向。
城墙上,天色渐明,风也小了些。
野利旺成惯常每日黎明前亲巡城防,风雨无阻。
他高大魁梧的身形沿着墙垛走过,铁甲下的厚皮袍也挡不住冬日侵晨的彻骨寒意。
他面容紧绷,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外空旷的原野和远处的宋军营寨。
当他的视线习惯性地投向城墙西北角下的护城河时,脚步倏地一顿。
河水不对劲。
往日黎明时分,护城河水面在晨曦中微光粼粼,此刻却显得异常凝滞、黯淡。靠近城墙边缘的水线,明显退缩下去一截!
他猛地攥住手边一块因年深日久而有些松动的墙皮。
冰冷粗糙的夯土砖块在他带着铁套的手掌中发出“咯咯”的呻吟,瞬间被攥成了细碎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跟在身后的副将察言观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也变了:“都统!护城河……水线低了!”
野利旺成不言语,松开手,拍掉掌中土尘,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不祥的缩下去的水痕。
他目光阴鸷地再次扫向西北方向那片荒芜的河滩地。
天色尚未大亮,河滩上只有枯草萧瑟,一眼望去并无任何异样,连车轮碾压的新鲜痕迹都很难分辨。
但直觉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
不需要斥候回报,他瞬间就想明白宋人做了什么。
“宋狗……”野利旺成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毒的心思!他们是想……渴死我们!”
“都统!”副将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语速急促。
“末将愿带精骑一支,杀出城去!拼死也要毁了那截水的沟渠!”他血气上涌,手按上腰刀柄。
“拼死?”野利旺成猛地回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攫住副将那张急切的脸,声音像淬了冰。
“宋人此刻一定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