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精舍内,龙涎香氤氲缭绕。
陈恪跪伏在金砖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耳边只听得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嘉靖帝的声音从蔓纱帐后幽幽传来,如同从云端飘落:
&0t;陈爱卿,汝既为修撰,整理典籍这等事怎么会落到你身上呢?&0t;
陈恪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这老狐狸明知故问!
他几乎能想象嘉靖帝此刻的表情——那双泛着不正常金色的眼睛半眯着,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整个翰林院谁不知道,这苦差是徐阶授意,严嵩默许,专门用来打磨他这新科状元的锐气。
&0t;回陛下,&0t;陈恪的声音稳如磐石,&0t;臣以为,事从小者起,方能磨练心智。
正如《大学》所言,&039;物有本末,事有终始&039;。
&0t;
蔓纱帐后传来一声轻笑,像是金磬相击的余韵。
&0t;善。
&0t;嘉靖帝的声音忽然近了几分,陈恪余光瞥见明黄道袍的一角扫过金砖,&0t;此次整理典籍,可还顺利?&0t;
陈恪的脊背绷紧了。
机会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沉香的气息灌入肺腑,让他的头脑异常清醒。
&0t;托陛下洪福,臣已按《千字文》重新编目,共整理典籍三千七百五十二册。
&0t;他顿了顿,声音不疾不徐,&0t;唯缺十一册未归原位。
&0t;
精舍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陈恪能感觉到数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他的后背——严嵩的阴沉,徐阶的探究,张居正的讶异。
&0t;哦?&0t;嘉靖帝的声音陡然拔高,&0t;朕的《永乐大典》,竟有人敢私藏?&0t;
陈恪抬起头,目光澄澈如泉:&0t;回陛下,严阁老借阅《武经总要》第七卷,言垫砚台更趁手;徐阁老取《盐铁论》三册,称糊窗防风;赵大人借《九边图说》未还;罗侍郎&0t;
他一一道来,声音不卑不亢,仿佛只是在陈述今日天气。
每报一个名字,精舍内的温度就仿佛降低一分。
当说到&0t;鄢懋卿大人借《钱法通考》言要如厕时解闷&0t;,严世蕃的独眼中已经迸出火星。
蔓纱帐突然被一只枯瘦的手掀开。
嘉靖帝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0t;陈爱卿,你好大的胆子。
&0t;
陈恪伏地再拜:&0t;臣不敢。
臣只是尽本分。
&0t;
&0t;好一个尽本分!
&0t;嘉靖帝突然大笑,笑声在精舍内回荡,惊得香炉青烟一阵紊乱,&0t;诸卿听听,这才是朕要的臣子!
&0t;
严嵩立刻跪行上前:&0t;老臣糊涂!
那《武经总要》确是老臣借去研读,一时忘返&0t;
&0t;臣亦有罪。
&0t;徐阶紧随其后,声音如古井无波,&0t;《盐铁论》尚在臣书房,明日必当归还。
&0t;
嘉靖帝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