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蛤蟆湾的晨雾还没散透,像一层薄纱裹着蛤蟆湾榨油坊那几棵老榕树。
露水顺着榕树叶尖往下滴,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小小的湿痕。蛤蟆湾的榨油坊已经有了动静,木质的门框被风吹得吱呀响,里头隐约传来木风柜转动的闷声——那是头班的工人已经开始忙活,要赶在太阳出来前把新收的油菜籽再筛一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晨静。何虎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从自家地里直接跑过来的。他跑得急,胸口起伏得厉害,老远就朝着江奔宇住的那间两层屋喊:“老大!老大!出事了——”
江奔宇刚睡醒,正站在院子里伸腰。他昨晚跟工人一起调试新修的榨油机,忙到后半夜,这会儿腰还带着点酸。听到何虎的喊声,他停下动作,揉了揉后腰,抬眼看向跑过来的人。晨光落在江奔宇脸上,能看到他额角还沾着点机油的痕迹,眼神却亮得很,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糊。
“慌什么?”江奔宇等何虎跑到跟前,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天还没大亮,你这一嗓子,怕是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喊醒。”
何虎扶着膝盖喘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手还指着蛤蟆湾榨油坊的方向,语气里满是急色:“不是……老大,有领导来咱们蛤蟆湾榨油坊检查了!我刚看见的,刘文瑞书记他们都陪着呢!”
江奔宇挑了挑眉,倒没怎么意外,只是又活动了一下胳膊,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看着何虎,嘴角勾了勾:“你是怎么知道是来检查的?说不定是大队部的人过来看看情况。”
“嗨呀老大,这还用猜?”何虎急得直摆手,嗓门又提高了些,“我刚才回村,在村口,就看见李志村长在前头领路,后头跟着刘文瑞书记、伊启文会计,还有夏逸阳连长和蔡嘉妮主任——咱们大队的头头都到齐了!你想啊,平时就算是开大队会,也未必能把这几位凑这么齐,还一个个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刘文瑞书记连他那件过年才穿的灰中山装都穿上了,能不是上面来的大领导?”
江奔宇听着,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何虎的肩膀,语气里带着点赞许:“虎哥,可以啊,现在观察倒挺仔细。”
何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点得意的神色:“那是!跟老大你这么久了,多少也学会点察言观色。以前我哪懂这些啊,自从跟着你搞榨油坊,见的人多了,听的事也多了,慢慢就看明白了——大人物来的时候,村里的干部们都不一样。”
江奔宇点点头,没再接着夸,转而想起正经事,脸色稍微沉了沉,问道:“对了,榨油厂那边的标语,有没有按我说的写在墙上?红油漆都涂好了吗?”
“老大你放心!”何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语气斩钉截铁,“昨天下午我就盯着王木匠家的小子写的,他写毛笔字是咱们村最好的。我特意让他用的新开封的红油漆,稠得很,写出来又亮又显眼,风吹雨淋都不怕。我还跟他说,要是写歪了一点,我就让他重新写,最后写出来那字,方方正正的,比县城里供销社墙上的还好看!”
江奔宇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件劳动布外套,上面沾了不少油污,想了想,转身回屋换了件干净的蓝布衫。刚扣好扣子,就听